江澜说到这里,声音竟然哽咽起来。如果再让他说下去,恐怕就会流出泪来。因为年纪比他小的关系,江澜向来喜欢在他面前逞强,以免被他当成不成熟的小朋友。可是现在,江澜就连逞强都不愿了,或者说——没有力气了。93江澜问他,会不会有一点不忍心。可是他现在岂止是一点呢?从江澜说完这句话起,他的心就像被一双手攫住了,那双手越攥越紧,让他几近窒息。他终于忍不住,第一次主动把江澜抱在怀里。他揉了揉江澜搭在脖颈上的柔软发尾,轻声说道,“救人根本就是本能,什么都说明不了,你不要想那么多。”几乎在被他抱住的一瞬间,江澜就把头埋进了他的脖颈里,又偷偷地蹭了两下,像是想掩藏什么。顾惜文只当不知道。两个人静默地抱了一会儿,江澜依旧低沉的声音才自他的肩窝闷闷地传来——“那如果当时要被车撞的人是我,你会不会……”“不要乱讲话。”驳斥了他一句,顾惜文才又软声开口,“别说是你,哪怕是一个陌生人,我看到了也会冲上去。但是,我最不希望是你。”他刚说完这句话,江澜就倏地从他怀里离开。与他隔了一段距离后,又用点墨似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嫂子,你太犯规了,突然对我说这样的话。”似乎感应到江澜接下来想要做什么,顾惜文下意识闭上了眼睛。接着,濡湿又带着薄荷香气的吻流星似的落了下来。先是落在他饱满的额头,然后是眼皮、鼻尖、嘴唇。或许是体谅他大脑刚刚受创,还不能缺氧,江澜始终没有深吻,只是蜻蜓点水一样的吻他。但不管是怎样的吻,总归是在向他传递愉悦的情绪。总算把自己的小朋友哄开心了,顾惜文终于放心下来。94两个人正你一下我一下地吻地开心,门却不知何时被人打开。门外,掩藏在阴影里的,是顾长书面色苍白的脸。95又互相抱了一会儿,他们才想到已经到了该吃晚饭的时间。江澜自告奋勇提出去买晚饭,顾惜文皱了皱鼻子,说不想吃医院的晚餐,伙食实在太差了。说完才觉得自己似乎有些矫情,刚想改口说,随便买点什么都行。没想到,江澜竟又一把抱住了他,在他耳旁兴高采烈地说,“真拿嫂子没办法,那我去买点好吃的。就你爱撒娇,真是娇死了。”被比自己年少不少的男孩这样评价,顾惜文浑身酥麻得差点起鸡皮疙瘩。但他这会儿聪明的选择什么都不说,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江澜大概很享受这种照顾他的感觉。江澜才离开不一会儿,门就又被人推开了,这次来的人是顾长书。顾惜文坐起身来,刚想与他打招呼,可话还未说出口,就机警的发现,他今天的状态好像不太对。虽然仍是温润得体的,可向来带着三分笑意的嘴角此刻却紧绷着,脸上的风华容光也被灰败取代。顾惜文心里纳闷,一句“你今天是怎么了”,便脱口而出。96听他这么问,顾长书的脸色微变,紧接着,嘴角一扯,露出了一个慌张不已的笑容来,“哥,你还问我怎么了?当然是担心你,听你出事,我吓得魂都飞了。”顾长书这样解释,倒也说得过去。从小到大,顾长书向来都紧张他。他的手破个小口子,顾长书都会心慌意乱地念叨老半天,更何况他今天险些出了车祸。顾惜文这样想着,便不再深究顾长书刚进门时的反常。边让顾长书过来坐下边说,“你看我这不是什么事儿都没有吗?医生都说再观察一阵儿就能出院了,这么一点小事儿,告诉你干嘛。”他这么说本来只是想宽慰顾长书,不想,这句话竟不知刺到了顾长书的哪根神经,让他的面色愈发苍白起来。“我是你弟弟,难道我现在就连知晓你安危的权利都没有吗?你受了伤,还不愿让我知道?”明明是质问的话,可从顾长书的嘴里说出来,却显得分外的哀怨。顾惜文当下就慌了手脚,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还不等他想到应对的方法,顾长书就接着说道,“还是,哥,你瞒我的根本就不只这一件事情?”顾长书说完,便抬头直视着他。在浓浓的暮色里,顾长书的眼睛幽深而锋利,像是能刺穿他的灵魂。顾惜文心里重重一抖,恍惚间竟觉得,顾长书或许什么都知道了。97两个人正沉默地注视着彼此,突然,门被人仓促地撞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