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后悔?”
“不后悔。”
两人在宝顶上漫无目的地四处溜达着,还去那水字形断口处仔细检查了一下那些被埋了铁丝后被雷劈开的大树。
容铮一边感叹这手法不吝于和天公赌博,一边和九娘闲聊:“《西洲渡》,当真不错,本宫于六艺也颇有些心得,等回京,九姑娘可一定得来东宫弹上一曲。”
“荣幸之至。”
“不过说起来,九娘你在湖州确实是学了不少东西。听说昨日有人当着朝中最没有文化的大理寺少卿的面狂背了一通六国论,给那小心眼的少卿气够呛,今天临走前还在骂骂咧咧呢。”
“加上之前的六韬三略,还有今日的乐府诗经,姑娘的书看的够杂啊。”
“。。。殿下过誉了。”
“怎么过誉呢?就你看的这些书,京城那些高门贵女,当真不一定看过,更不用说像你一样倒背如流。”
“有时候真想扒开你的脑子看看,你到底还有多少秘密,就算是天上的仙女,也不至于神秘到这个程度吧?”
“神秘的怕不止我一人吧,”九娘见容铮心情好转,凉凉白了他一眼,“还没问殿下什么时候精通的这飞上飞下的横排八步走呢,听说轻身功夫都要从小练起,殿下藏这么多年,也是真辛苦啊。”
“。。。过奖过奖。”容铮摸摸鼻子,倒也并不再多做隐瞒,笑着解释道:“皇子幼时都要请武师来教些防身功夫,不过本宫那时年纪小,脾气也倔,不太乐意下苦功练什么剑术刀法。后来还是太傅说这么下去不行,既然不能打,那就好好练练逃跑吧,这才拿出他家传的本领,逼着孤练会了这套横排八步走。后来练着练着就练成了习惯,也就坚持了下来,每日在东宫院子里跑跑,就当消食了。”
说话间,两人绕着这宝顶走了好几圈,突然,九娘在被雷劈开的水字正后方山林里,看到了一条似是有人走过的小路。
“这什么路,是那天你让内侍们收集白骨的时候他们踩过的路吗?怎么这么多脚印?”
“应当不是,那时还在下大雨,内侍们的留下的脚印早就该被冲干净了,土里这些,看上去就是一两个人的,而且还很新,应该是有人刚走过不久。”
两人沿着泥泞小路上的脚印一路前行,四周山林寂静,间或有鸟雀啼鸣,空谷新雨,越往里走秋意越浓。
九娘扯着衣裙头发小心避让着不时冒出的奇怪枝条,等再回神,她竟已经找不见容铮的人影。
“殿下?太子殿下?容铮?殿下你在哪儿?”
九娘一边大喊一边焦急地向前快步跑去,密林里无人回应,前方的路也越来越窄了。
又一次绕回到刚才做过标记的大树旁,九娘略有些泄气的叉腰休息,看来自己不仅和容铮走散了,而且还在这皇陵后山迷了路,要是被吴所畏知道了,大概会嘲笑自己三天三夜。
想着想着,突然,九娘听到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她回头,还没等看清来人,下一秒就被一块白布捂住了口鼻。
好冷,好冷,这是在哪儿?
九娘无意识地蜷缩着身体,感觉自己像是回到了上一世临死之前,她正衣不蔽体地被锁在晋王府后院的柴房里。
那个时候,自己在想什么?哦对,在想这一切要是一场噩梦就好了,醒来自己还在南梦馆里,那些让自己难过的事情都还没有发生。
对,这是一场噩梦,我不能陷在噩梦里,我要赶紧醒过来。
等等,醒?醒过来是要去哪儿?又该怎么醒?
昏昏沉沉间,九娘又突然发现自己站进瓢泼大雨里。好大的雨,四周升腾起一片白蒙蒙雾气,她看不清方向,只能听到身旁好像有人在哭。
那哭声压抑又痛苦,九娘试探着伸手,水珠落在她的掌心,却分不清是从天而降的雨,还是身边人的泪滴。
“。。。虽然不知道你是谁,但是你先别哭了,你能不能告诉我这是哪儿?我该怎么醒过来?”
那抽噎声哽住,一道熟悉的嗓音响起:“不哭?怎么能不哭?朝中清流一败再败,如今。。。就连肖闻起都死于大殿之上,大历积弊至此,本宫怎能不哭?”
“你是。。。太子?”
“呵,太子?我是哪门子太子?肖家一门太傅御史皆为我而死,而我不过就一浑浑噩噩的废人,何其不值?朝政如此,我无能为力,只敢在肖氏墓前偷偷哭上几声,我这样的人也配当太子吗?你又是谁?怎么还不让人哭?”
“我。。。”
雨势倏地转小,九娘渐渐看清了眼前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