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要褪毛杀猪吗?”卢瑛忍不住问出此刻的羞耻。毛能褪,脸红褪不掉。
“什么……哈哈哈。”有了桃花林的历练,陈洛清真的已经处变不惊,看向卢瑛身体的眼神没有丝毫歪想杂念,不能共情她的羞耻。她倒是怕卢瑛着凉,赶紧从水桶里舀水缓缓冲下,从胸到腹温暖卢瑛的身体。
“快搓。腿一会我帮你搓。”
“我自己搓!我自己能搓!”事已至此,卢瑛只能加快双手动作,早一刻洗好早一刻解脱。
陈洛清背上还火烫烫的,不住地浇水,克制想帮卢瑛搓背的冲动,毕竟人家腿还断着,能囫囵洗干净就好,别整那些花活了。
终于,水浊人清,卢瑛像剥了壳的鸡蛋般白净舒展了。蜡烛正好快要燃尽,陈洛清来不及多端详干干净净的恩人,赶忙帮她擦干头发换好新衣拿上匕首,扶回房休息。
头发没干透,还不急上床。陈洛清又从柜台借来加炭的铜笼给卢瑛烘干头发。因为是她第一次自己动手,火候掌握不好,在以烫弯十几根头发为代价后,卢瑛的长发总算勉强算干能睡觉了。陈洛清长舒一口气,顿坐在椅子上,抬袖擦汗。
“你看你帮我洗澡,又出一身汗。”卢瑛周身清爽,见陈洛清累成这样,一时感念脱口而出:“谢谢……”
“没事。我也当好玩。”陈洛清今天经历丰富多彩,心里满意得很,倦意就起了。为了方便卢瑛好上下床,她便先上床,靠墙而睡。“我睡里面,你睡外面。蜡烛就不熄了,让它烧完就是。”
“行吧。”折腾到现在,人家澡都帮自己洗了,卢瑛也就不再提你睡床我睡桌之类的建议了。好在床确实不小,足够两个人一起睡。
不知是真的累了还是胖嬢嬢所言不虚,搓过澡后睡得要香些。陈洛清给卢瑛和自己拉上被子后,几乎是沾枕头就睡熟,连睡前问候都来不及说。剩下卢瑛平躺在黑暗中,初心不改。
睡着了?公主殿下真是一点防备都没有,就在我身边安然熟睡……卢瑛转头看向陈洛清,听得呼吸平稳深沉,确是睡熟。
“睡得真香……”卢瑛轻声自语,看准她的咽喉,转回平躺:现在,只要用匕首轻轻在她脖子上一划……哎呀!
“疼……疼!”卢瑛腿上突然剧痛,胸口沉闷,急低头看去。原来陈洛清在睡梦中翻身,架腿在腿,架手在胸,打断了卢瑛美好的刺杀幻想。
“这啥玩意啊!”卢瑛几乎认为陈洛清是故意袭击,可扭头陈洛清侧脸就在眼前。双唇微张,鼾声阵阵。
“还打呼!”
卢瑛万万没想到,这才是同睡一张床的最大危机。那么大个公主,睡相居然这么差!
她忍痛忍委屈,挣扎起身把陈洛清手脚甩回去,自己摔回床铺。躺了片刻,她又烦躁叹气,撑起半边身子,帮陈洛清掖好被子,轻声苦恼:“咱商量商量,不打呼行不行?”
呼哈呼哈……呜呜噗噗……
商量的结果显而易见。陈洛清身体力行地告诉卢瑛:不行。
卢瑛这觉睡的,又怕陈洛清再翻身压到她伤腿又焦躁在耳边娓娓道来的鼾声,腿还疼,担惊受怕一整晚,断断续续地迷糊了又醒。待陈洛清神清气爽地爬起身时,她头都是晕的。
委屈的是人家还打死不承认。
“我撞到了你腿吗?!没事吧?”陈洛清认定是撞不是架,怕卢瑛担心的伤上加伤应验,赶忙要查看她腿上夹板。
“没事。也没咋碰到。”痛过那下就算了没有大碍,卢瑛倒不是太在意。她习武之人,睡觉本没那么多讲究,昨夜也是多种情绪夹杂才难以入睡,自知不能全怪陈洛清。
“我今晚一定注意,不会再踢到你了!不过打呼肯定不可能!”陈洛清从出生起就一个人睡,从来没人向她形容过她睡着以后的姿态。本来她还担心和另一个人同床而眠会很不习惯,结果还是死里逃生的颠沛卷来的疲惫太强烈,后脑沾到枕头就睁不开眼了。
真是莫名其妙的安定感。有卢瑛躺在身边,她没有不习惯,反而睡到打呼。这超出了陈洛清的认知,肯定不能承认。
“你咋就这么肯定呢?”
“因为我……我家里规矩大,一言一行都……反正我肯定不是会打鼾的那种人!”
卢瑛盯着陈洛清无辜到绷紧的脸,恨自己没有证据。要说昨晚之前她也不信公主能打呼啊。金枝玉叶哪能打呼呢,就该吃琼浆喝玉液,连茅房都不上吧。
所以说她哪一点像公主了?
“嗯……可能是我做梦吧。”
“那你再睡会吧。”陈洛清掀开被子,拢腿小心翻下床,从包裹衣服里摸出两把牙毛刷,拿一把放一把,提醒卢瑛:“我向掌柜买了牙毛刷和牙粉,我一会出门买东西。你要是起来了,可以先刷牙。”
“哦,你挺讲究的哈。”牙毛刷不算便宜。出门在外的人,坚持刷牙的少。既然陈洛清只是陈知情,卢瑛还是应该对她不经意的精致细节表示适当的感概。
陈洛清穿衣系带套袜子,一身新:“我二姐说我爱吃糖,一定要好好刷牙。”
这是卢瑛遇到陈洛清以来,第一次听她提到家人。她胸中被猛捶,像是牵扯到了隐晦的心事,开口还是平静如常:“哈哈,你都多大了……所以人说在父母哥姐眼里,总是长不大的……”
陈洛清顿了顿,没有转身,背对卢瑛道:“她说这话时,我八岁……”
这出乎卢瑛的意料,愣了片刻才轻声说道:“八岁的话你还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