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游丝一根根缠绕上来,在他脖子上勒出血痕。
纤细的丝线威力不会小于锋利的刀,而且更隐蔽,只要动手就是一击毙命。
可……他的脖子上明明什么都没有。
他昨天没去领弟子服,至今穿的还是自己的衣服,堆雪鲛纱下是层层白衣,领口合的严丝合缝,露出的皮肤只有巴掌大一块,那上面光洁一片,只能看到翎卿的喉结微微颤动,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不仅是他,这些丝线的另一端也是空的。
丝线这东西杀人于无形,但用起来也是极难的,需要双手极为灵活才能做到。
翎卿视线一寸寸下移。
亦无殊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饶有兴致抬起手。
宽大广袖沿着手腕滑下一段,露出同样光洁修长的五指,指根干干净净,看不见半点丝线的影子。
亦无殊偏头咳嗽一声,闷笑着说:“这次可没生病了吧?那就不算我欺负你了。”
他看着翎卿,眉眼间的那点温温和和的笑意忽然变得遥远起来。
眼帘垂落,天地也在同一瞬间压下来。
翎卿终于看到了他操控的“线”。
莹白色的,半透明的,自天际垂落,捆缚在他身上,不止脖子。
不动则已,动如雷霆。
还是以天地为囚笼。
而做这一切的人,甚至连手都没动。
他也无法挣脱,看不见的丝线意味着无法斩断,因为不存在,亦无殊用来捆他的也不是什么线,而是法则,法则就更无法斩断了。
那毕竟是命运一样的东西。
贴着小臂的刀被这些肉眼不可见的线捆了卷出去,落入亦无殊手中。
“不装了?”翎卿微嘲。
这人像模像样给什么赎金,装的一副温良模样,他就看不出来了吗?
他是来杀人的,亦无殊同样。
一进门就盯上了他啊,是和秦卓兄弟一样的理由吗,因为他让百里璟丢了脸?
“也不算装吧,难道一来就说我要杀你吗?听起来好没礼貌。”亦无殊翻看着手里的短刀,说着这种血腥气重的话,他的语气也依旧是好声好气的。
刀刃从掌心中擦过时,明明没有碰到皮肉,喷涌出的戾气却在他指腹上划开一道半寸长的血口。
这种戾气不比剧毒好多少,不知多少人的血才能养出这样一把凶刀,沾上就难以甩脱,非要刮骨疗毒才能愈合。
可惜这刀现在他手上。
伤到他就是极限了,留痕恐怕不容易。那道伤口转眼就愈合,只留下一点血痕。亦无殊轻啧一声:“果然好凶,这种刀都敢贴身带着,也不怕它噬主。”
“这东西太危险了,我先没……”收字还没出口,亦无殊话音顿住,低下头。
在他脖子上,一把陌生的翠绿色短刀紧贴他喉咙。
“先如何?”翎卿弯了眸问他。
捆缚在他身上的丝线在一瞬间齐齐断裂,蓬散开后很快消散在空气中。
亦无殊拿走了他的刀,但他身上还带着另一把。平日里挂在他耳垂上,像是什么名贵又脆弱的装饰品,来到镜宗后他把耳坠取了下来,挂在手腕上。
亦无殊打量他的刀的时候,那颗价值连城的祖母绿坠子在他手中无声化作另一把短刀。
“有点意思。”亦无殊垂下眼,轻笑道,“我都没发现你身上还藏着刀。”
那当然,他的刀也是在法则中不存在的东西。
他从诞生起就存在于他身体内的两把刀,一把锐不可当,还有一把连最薄的宣纸都裁不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