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罗万的香水商接到来自布鲁多宫廷的精油订单时,是意外的。过去他们并不为布鲁多宫廷提供包括玫瑰水在内的各种香水,一直以来布鲁多宫廷都有自己的供应商。据说那位幸运的供应商背后是一位男爵,在布鲁多宫廷有着深厚的关系。
“我不太确定,对方是以宫廷的名义,而不是路易莎郡主的名义,是么?”阿尔贝抖了抖手中的信纸:“而且订单是写给行会的,因为要的量很大,要在初秋前备齐,靠一个香水商根本不可能——初秋?是为了‘布鲁多的伊娃’与波拉格国王的婚礼吗?”
“看起来这些精油会作为嫁妆的一部分。”一个行会会员摸了摸下巴:“按照订单来看,价值都超过1500镑了,真是大手笔我听说过了,为了能让那位伊娃小姐戴上王后的冠冕,我们的领主大人,巴尔扎克伯爵,答应了金额非常高的嫁妆。”
1500镑,在此时,无论对谁都是一个大数字了!也就是精油昂贵,有些种类甚至与同等体积的金子可以等价,不然很可能1500镑根本没法花完。
“看起来这次是让波拉格人赚大了,当然,这也是伯爵大人最近不缺钱,谁都知道玻璃镜利润巨大不然就算是想满足波拉格人的要求,都没办法做到吧?”作为香水行会会长的大卫摇了摇头,指出了这一点。
阿尔贝询问大卫:“所以这张订单怎么说?我是说,我们今年的产出都被预定出去了,包括冬天预期可以获得的那批最优质精油——说实话,我一点儿也不奇怪这点,凡是亲自试用过我们的产品的,谁能不喜欢呢?”
普罗万的香膏、淡香水和精油,香膏和淡香水之前就开始卖了,精油则是在给路易莎送过头茬后,也开始上市。量不多,但名气传的很大,几乎只要是接触过的,没有说不好的。至于会不会购买,这只看当事人的财力而已。
本来这类产品就比较贵了,普罗万这样优质到市场上根本没有敌手的,更加昂贵也是应有之义。几乎所有人都觉得没毛病,东西很好,不能买的话就是自己‘实力’问题了。
总之,大卖特卖,供不应求,就是市场现状,这甚至和入夏以来西岱爆发的瘟疫没有太大关系。为了满足热烈的市场需求,普罗万的香水商们都搞起‘预售’了,今年的产出基本售出——还是留了一些余量的,怕中间有些意外,产出会比预料中少。
大卫思考了一会儿,询问道:“我们留出的余量,可以满足这一单吗?”
“大概可以,但那样的话,就没有应对意外的空间了。”杜波伊斯夫人干脆利落地说。她是香水行会的两个副会长之一,作为生性谨慎的人,她很注意这方面的情况,所以立刻就能回答大卫的问题。
“那么,先提供订单的13,剩下的部分,明年再送去波拉格宫廷。怎么样?”大卫想出了一个办法,甚至还说:“为表示我们的歉意,剩下23可以不收取任何定金,到时候送去波拉格宫廷,运费也由我们负担。”
这就是看在对方是他们领主的女儿,以及路易莎的妹妹的份上,给的‘优惠’了。要知道,此时大宗或高价值商品,基本都是要付定金的。
像普罗万精油这样供不应求、市场火热的,更是如此!愿意等一年拿货的,定金可以给的少一些,比如今年拿货的就要付价格的30%当定金,明年拿货可以只付20%,可总归定金得有!
“我觉得可以,难道伊娃小姐会一次用掉那么多精油吗?肯定也是预备要用很久的。订单的13,足够伊娃小姐用到明年的新精油送去了,这还免了储存太久,精油腐败的烦恼——不过,这样说的话,为什么伊娃小姐要一次订购这么多精油呢?难道是打算作为礼物,送给波拉格宫廷的贵人吗?”有人赞同了大卫的主意,同时又有了新的疑惑。
精油肯定比蒸馏香水耐储存,纯精油密封保存的话,看品类能保存2到3年不等。当然,不是说2、3年后,精油就不能用了,这种所谓的保存年限是现代人的观念,实际都是留有余地的。就像零食的保质期,都是怕出事保守说的。
现在的话,人们使用任何会腐坏的东西,都是能观察到坏了,才算坏了。所以在大家的大致观感中,精油的保存期要比后世的保质期长。不过具体长多少,还要看运气。
但不管怎么说,价值超过1500镑的精油,即使是大贵族,还比较爱用精油的,用好几年也够了。一次买下这么多精油,怎么也得考虑一下精油变质的问题了。真的一次买这么多,就不可能是单纯用在自己身上。
“或许吧,总有地方可以用上。我见过一个最夸张的,订购了超过1000瓶淡香水,只是为了奉献给教堂。然后在他为自己和家人做的弥撒前,可以用淡香水‘清洗’整个教堂。只要愿意,难道还会用不完吗?”对于伊娃要那么精油干什么,多数行会会员根本不在意。
“的确如此。好吧,那就这样决定了,向伊娃小姐说明我们的难处,最多只能在初秋前提供订单的13。剩下23,我们可以明年送到波拉格宫廷。”大卫终于一锤定音,决定了这件事。然后还亲自写信,向特鲁瓦宫廷中的伊娃说明了情况、表达了歉意。
在特鲁瓦收到香水行会回信的伊娃相当不满,扔下回信生气道:“只是一群商人而已!就连他们主人的宫廷的命令,也这样敷衍。如果是100年前,他们有这样的胆量吗?所以我一直认为,让那些商人越来越自在,是非常糟糕的!”
又嘟嘟囔囔骂了一会儿,但叫骂是解决不了问题的。等到伊娃‘抱怨’得差不多了,侍女才小心地问:“那么,小姐,我们怎么说,同意普罗万香水商人提出的办法吗?”
“当然不!”伊娃不假思索地否定:“难道我真的能够等他们明年,送剩下的23去波拉格宫廷吗?”
伊娃现在做的事就是打一个时间差,等到她人都去了波拉格,巴尔扎克伯爵这边也只能咽下这口气,到时候帮她将已经交付的商品的款子付清。而如果商品这次没到她手上,明年送去了波拉格,难道她要花钱付款?
又想了一会儿,伊娃亲自写了一封信,话里话外暗示路易莎的意思。然后用更强硬的语气命令普罗万的香水商人,一定要足量完成订单!
收到信的普罗万香水商这次是真的有些不好处理了,上次还可以当作是正常的商业行为,哪怕订单是从特鲁瓦宫廷来的——说的好像他们的商品,大多数不是送到宫廷,或者类似宫廷那类的地方似的!真要是每次都战战兢兢,那也不用做生意了。
而这次,附带着订单的信件,其语气、内涵已然完全不同。
大卫考虑了一下,说道:“伊娃女士始终是路易莎郡主的姐妹,一直以来路易莎郡主对我们这样关照,我们有如今的前途,不能说不是路易莎郡主的恩惠。满足这份订单,少一点儿应对意外的余量就少一点儿吧,到时候总有办法解决。”
“或许我们可以和客人商量补偿,又或者。”大卫说了几个‘预案’。都是会让他们有一些损失的,但总有一些损失无法避免,在他看来现在就是那样的时刻。
新来的信在几个布鲁多香水行会核心会员中传看,传到阿尔贝手里,看了一会儿,他皱了皱眉:“伊娃女士的意思似乎是,我们如果不能满足她,她就会请路易莎郡主来和我们‘打招呼’?”
“是这样的,如果可以,我想你们也不希望路易莎郡主认为,我们连一点儿报恩之心都没有。”大卫这样说道。
“这不太对劲。”阿尔贝忽然说道。
拜访过两次特鲁瓦宫廷,后一次还是一个人去的(不算随从)。阿尔贝对特鲁瓦宫廷的内部情况,要比行会其他人知道的多些——当然,这也和他这个人就喜欢打听、关注一些小道消息有关。
“什么?”其他人不明白。
“我是说,这封信不太对劲。我十天前去特鲁瓦宫廷时,听宫里的人议论过,路易莎郡主和伊娃女士的关系可说不上好。从路易莎郡主回归宫廷后,她们从未亲密起来,相处十分冷淡,如无必要,几乎从不说话。”阿尔贝大致总结了一下情况。
这引起了一些人的思索,但也有人说道:“这有什么不对劲的?宫廷里,有着不同母亲的兄弟姐妹,有关系不错的,但多的是关系冷淡的。只不过,关系冷淡也不能改变他们之间的血缘联系。就像这次,伊娃女士要去波拉格做王后了,这对布鲁多是有好处的,当然也就对路易莎郡主这个未来的布鲁多女伯爵有好处。”
“是啊,我承认这一点,但就我所听到的,伊娃女士不应该会把路易莎郡主当作是自己的靠山。而路易莎郡主,也不会因为替伊娃女士出头。”阿尔贝想了想说:“或许我说的还不够,应当说,伊娃女士一直以来对路易莎郡主都抱有相当大的‘恶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