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错皱紧眉头,急火攻心,猛地咳嗽起来,咳出好些鲜血,郭瑶连忙给他顺气,安抚道:“你先别急错儿,秦王还……”
“王爷回来了!”帐外的士兵欣喜地吼道。
曹错顿觉松了口气,悬在心头的石头总算是落下了。
曹彻把柯鸿烈的脑袋往火堆里一扔,随后从马上下来,韩储上前接过曹彻手中的箭,曹彻道:“世子在何处?”
韩储道:“世子星夜前往幽都河北部的支流,只身前去寒北粮仓埋设火药,在河水里惹了寒邪,方才已经在帐中歇下了。”
“原来粮仓之火竟是错儿带人烧的,烧得好。”说着曹彻就往曹错歇下的帐子里走,连身上的铠甲都没来得及脱下。
“爹。”曹错双手撑着榻起身,曹彻坐在榻边,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不必起身,好好歇着。”
曹错又咳了几声,道:“陈猛说你和澹台灼遭到了寒北和稽阴的埋伏。”
“柯鸿烈出尔反尔,联合明士羽来诓我,我岂能任由人宰割?既然柯鸿烈想当墙头草,我便成全他,让他去阎王那儿两头倒,”曹彻重重地捏了捏他的肩膀,大喜道:“好小子,我听说你放火烧了寒北的粮仓,如此一来,粮仓空虚,明士羽就不得不往北退兵,没有了寒北的助力,赫舍里隼就是笼中困兽。”
“不错,”曹错捂着胸口猛地咳嗽,道:“赫舍里隼戍守宁东多年,打过胜仗无数,却兵败寒北,最主要的原因就是他赢花了眼,助长了营中恃才傲物的风气,自他以下无一人不骄,而骄兵,必败。况且他此次师出无名,与叛党无异。”
曹彻笑道:“明日我让军医来照看你,你好生把身体养好,半月之后,你同韩储一起,从鸿雁山北上,我和澹台灼去攻打斧头山,前后夹击赫舍里隼。”
烛光映照在曹彻的盔甲下,冰冷的铁甲仿佛生出一层金色的光辉,曹错被这样耀眼的金甲刺花了眼,重重地点了点头。水汜回到尹安时,带回一本账簿,许卿湖翻看着账本儿,水汜道:“大人猜的果真不错,除了朝廷拨给汴东的银子对得上账目之外,其余的地方都有偏差。”
许卿湖翻到宁东那一页,近三年拿到的银子不过三十万,宁东如此险要之地,既要对抗虎视眈眈的寒北,还要时时刻刻防着其他部落,而戍守宁东的老将赫舍里隼,已年过六十,靠着那点儿银子,军中将士温饱都成问题,还不谈兵甲武器的费用,也亏得赫舍里隼能在宁东苦撑这么多年。
许卿湖道:“三十万是宁东实际拿到手的银子,但是朝廷拨下去的,不应该只有这么点儿,除非户部的人在其中做了手脚。”
“不过那梁庭远做事还当真细致,”水汜道:“此事与他兄长脱不了干系,他倒是一点儿也不含糊,一五一十地把账给记上,丝毫没有偏私。”
许卿湖哼笑了一声,道:“很快就该是他出风头的时候了,他又怎么会偏私?”
水汜不明所以道:“主子这话是何意?”
许卿湖道:“梁庭远是梁家偏房庶出的,从小到大,肯定没少被梁庭轩压一头,他熬了这么多年,熬到他老丈人死了,自己吞并了他老丈人的钱财,又熬到了御前贴身侍卫的官职,前等后等,总算等到了梁庭轩出这么大的纰漏,他恨不得找尽各州各县账目漏洞,哪里会卖梁庭轩这个私情,就算他两真的有什么私,怕也是私仇的多。”
水汜:“赫舍里隼叛变之后,是由秦王带兵去的宁东。”
许卿湖单手撑着桌案,徐徐翻着账簿,漫不经心道:“意料之中。”
“世子也去了,”水汜观察着许卿湖的神情,道:“我在汴东时,听说他只身潜入幽都之河,烧了寒北的粮仓,‘过幽都,烧粮草’的事情在汴东已是无人不知。”
许卿湖脸色忽而一变,阴沉得紧,但是他并未表露出太多的担忧,问:“他一个人潜入幽都之河?”
水汜:“对,就是因为他烧了寒北的粮仓,明士羽带兵往北节节撤退。”
许卿湖并不关心寒北是否撤退,绕在他心头的全是曹错那还未曾痊愈的咳疾,隆冬天寒地冻,他竟蹚入肃杀的冰河,若是引发了他的寒疾,或者上引发其它的什么病症,说不定日后要落下什么病根。
“大人,大人……”水汜喊了他好几遍,但是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置若罔闻。
许卿湖沉浸在自己的担忧中,就连郭涉和管豹什么时候来的他都没有注意到,还是郭涉喊了他一声他才缓过神来,他看向水汜,道:“你接着说。”
水汜继续分析着宁东的情势,道:“秦王兵强马壮,养精蓄锐,没有了寒北的支持,赫舍里隼的老兵残将已是无力回天的枯木,再加上还有世子的助力,赫舍里隼迟早得败。”
许卿湖握着腰间的铃铛,浅叹了一口气,在赫舍里隼的反叛中,他想起了自己的父亲曾走过的那些路,当年先帝忌惮许达势力过于强大,便派了萧玄给他加上了莫须有的罪名。
而许达明明知道这些,却选择放下了手里保命的刀,他在忠义和反叛之间苦苦挣扎,最终命丧萧玄之手。
如今赫舍里隼的下场,不过是重蹈了许达的覆辙,许卿湖向来冰冷坚硬的语调难得地多了些温情,道:“可惜他不是堂堂正正地败给了敌方猛将,而是败给了世家之间的争斗,他只是太后扶持太子上位之前做的铺垫,是踏板,是垫脚石。”
郭涉边听他说话边小幅度地点头,随后道:“与其说赫舍里隼是太后的垫脚石,到不如说他是世子的垫脚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