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依先生的意思我该怎么做?”
“与其留一只虎在身边时时防备,不如快刀斩乱麻,这是最有效的办法,”郭瑶看出了曹错隐藏在脸上的为难,道:“我不知道你对许锦侯是何种情义,但是先生必须提醒你一句,一旦人死了,就绝无复生的可能,怎么做,你必须做好抉择,一旦做了决定就没有后退的路走。”
“……”曹错知道于情于理都该借这个机会除掉许卿湖,以防日后夜长梦多,可一旦如此,世间便再无许卿湖。
良久,曹错才低声道:“我知道了。”次日正午,曹错表面上是和许卿湖商议,可明白人都知道,在寒北这地儿,曹错说的话便是军令。
曹错最终还是下达了命令,让许卿湖星夜偷袭支余,许卿湖眉头都没有皱一下,神情平静地看着曹错,道:“这是你想要的吗?”
“许大人这说的是哪里话?我没什么想要不想要的,”曹错冷不丁儿地笑了一声,道:“我还记得,许大人在尹安星夜提刀斩狼时的英雄气魄,支余兵强马壮,我咳疾傍身,让你去,是众望所归。”
水汜一听曹错的话就觉得大事不妙,此时提尹安斩狼之事,明显是在报当年在尹安受辱的仇。
水汜听得出来,许卿湖当然也听得出来,小狼崽还记着自己当着他的面儿杀狼的事情,这是记恨上了。
许卿湖也不冷不热地笑了一声,云淡风轻道:“不过是些陈年旧事,杀了几只畜生而已,不足挂齿。”
一听到“畜生”二字曹错原先还假笑着的脸立马就敛了起来,从前许卿湖也是把他当畜生来看的。
曹错冷冰冰地看着许卿湖,许卿湖正面与他对视,谁也没让谁。
阴晴
水汜在一旁捏了一把汗,好端端地怎么非得提什么杀狼的事情?还是当着曹错的面,这不是摆明了打人家的脸嘛。
曹错嘲讽道:“许大人杀人同杀畜生,既如此神武,我便在此静候佳音。”
曹错越阴阳怪气,许卿湖的态度就越平静,客套道:“全听世子吩咐。”
见自己这番棒子敲在棉花上的操作,曹错冷哼了一声便朝着帐中走。
曹错一转身许卿湖的眸色就沉了下来,狼崽子一闹别扭,这气一时半会儿估计是消不了了。
水汜的神情十分严肃,道:“大人,世子把支余这烫手的山芋扔到你手上,估计还记恨着你带着民众上山杀狼的事儿。”
“嗯,换谁都得记恨,有点儿血性的更当如此。”
水汜焦虑道:“大人,世子让你去偷袭支余,不论成败都有人不会放过你,此番……世子是奔着要你的命去的。”
“要我的命啊……”许卿湖仍看着曹错离开时的路,不甚在意地笑笑,道:“他想要,我就要给吗?”
此事不论怎么看都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但是许卿湖的表现让水汜觉得很疑惑。
许卿湖道:“文台,咱们打个赌怎么样?”
“什么赌?”
“就赌我绝不会丧命于此,”许卿湖扬起一侧的嘴角笑了,道:“我要让寒北变成成就他的垫脚石,今日就让我来为将军开路。”正午时,许卿湖带着一支军队从鸿雁山北上,马蹄声踏在地面上轰隆作响,曹错坐在帐中,听着渐远的马蹄,心知许卿湖已经率军离开。
韩储道:“世子,若是许卿湖战败,我们便可借着支余叛变的借口一举将其歼灭,除掉支余这个心腹大患,我们就不必再像往日那样束手束脚。”
曹错:“许卿湖不一定会败,就算他败了,以我们的速度,最多能拿下西支余,而支余的核心都在都在东支余,那里离明士羽太近了,草率不得。”
“如果许卿湖战胜,东支余绝对会倒向明士羽,到那个时候,我们的境况反而更加窘迫。”韩储道。
“那倒未必,”曹错道:“东支余一旦倒向明士羽,那他便和赫舍里隼一样落为叛党,他们在寒北猖狂多时,凭借的是悍马虎将,还有对地形和环境的掌握,但支余人行事散漫,军队配合并不密切,一旦倒向明士羽,双方军队融合需要很长时间,并且明士羽也断然不会相信支余会诚心归顺于他,而这样的隔阂,对我们来说再好不过。”
天色稍稍有些昏沉,曹错掀开布幔从帐子里出来,青色的浅草绵延至远处山头,像与那落霞满天的光辉融为一体。
这样的霞光落在曹错的眼睛里,是带着血腥味儿的,天色越来越沉,橙红的夕阳余光逐渐褪去,只留下一片沉寂的黑色天幕。
许卿湖这个时候还没有回来,意味着什么?
曹错坐在帐外的硬石头上擦拭着手里那把摇情剑,眉头紧锁在一起,他知道自己的矛盾在于什么,他不是什么君子,被许卿湖欺骗的那三年一直是他心里的刺,他想报仇,但是真到了这个时候,他却不想要许卿湖去死。
如果他能为自己辩解,哪怕是辩解一句说当初在刺史府上他也是有几分真心的,曹错就能放过他。
但是他轻飘飘地说出了那个曹错早就了然于心的答案,他所做的全部,都是因为曹错世子的身份,没有任何辩驳,就连曹错也没法儿骗过自己。
“错儿,”郭瑶端着一碗药过来递到他手上,道:“此处风大,怎么不在账里坐?”
曹错接过汤药,不走心地笑笑,道:“帐子里太闷了,出来透透气。”说完曹错便喝完了碗里的汤药,他的心悬在鸿雁山往北的支余城门,许卿湖,能平安地回来吗?
见他发呆,郭瑶也在他身旁坐下,道:“可是有什么心事?你这几日总不爱说话,不像你的性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