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
☆、屠苏酒
腊月将近,一年之初将要开始。日子过得飞快,眨眼间,陈若合穿越到永晏的小说中已经三个多月了。剧情并不是像永晏所安排的那样发展,反而横生了许多枝节,冒出了许多原本闻所未闻的人物:凌苏卢,肖希直,阿寒……至于剧情,亦朝着不可知的方向一路狂奔而去了。
如果说这是一场梦,陈若合也会贪恋梦中温暖而不肯醒来。因为此时此刻,幸福对于她而言简直是唾手可及。
来年开春,大概便是她和云海清缔亲之时吧。
“若合,我来帮你把灯笼挂上。”云海清捧着红色的纸灯笼,来敲陈若合的房门。除夕之前,红灯笼已经挂满了邛崃派的走廊和房檐。到了晚上,灯笼中放一盏小小油灯烧着,映得周围积雪都是红色的。陈若合可不觉得这等景象喜庆,反而挺恐怖的。
到底是要过节,就算邛崃派中也剩不了几人,也都颇能感觉出些喜气。陈若合十分好奇这时候的人都是怎么过春节的。北宋尚没有“春节”这等说法,皆管大年三十叫“除夕”,元月初一叫“元日”。京城里大概就张灯结彩,众人上街赶集凑热闹,十分繁华热闹,像邛崃派这等穷山僻壤,能挂上灯笼。办些道场就很不错了……
陈若合叹口气,坐在廊下,托腮看云海清踩着凳子,将纸糊的红灯笼挂在房檐下。
“何故叹气?”云海清回过头问她。
“没什么。”陈若合不愿让云海清担忧,便只是笑了笑。也许是大雪封山,让人平白无故生出些凄凉孤独的情绪,她有点想念穿越前的世界。那个世界有父母同学,好朋友永晏,在如今这个世界中,她只余为其倾心的云海清。
“你不必忧心,我会一直陪着你。”云海清从凳子上跳下来,走到陈若合身边,轻轻握起她的手,语调柔和沉稳。他好像知道陈若合是为什么忧郁,却从来不多问一句,只是承诺“我会一直陪着你”。
谁都没教过他如何哄女生开心,而他又只是个十八岁的大男孩……此人情商之高,的确令人发指。
待云海清挂好了灯笼,他就和陈若合在积了雪的邛崃派中漫步。年关无事,云海清做大师兄的,难得也有几天假期。陈若合穿越之前是南方人,不太常见到雪,看这白皑皑的一片裹了小楼和山头,心里也十分欢喜。虽说她有冲动团一捧雪塞到云海清衣领里,不过这路偶尔还是有一两人经过的……算了,给他留一点面子。
到了正堂之前,陈若合的师父正蹲在门槛前,在桃木板上写神荼、郁垒之类神明的名字,再挂到门前去。云掌门在一旁无比肉麻地捧臭脚。
“贤弟的字,真是笔笔遒劲,入木三分。怕是王右军再世,也会大为称赞吧?”
“小弟不敢当,不敢当。贤兄的字胜我何止一筹……”
别说陈若合,就连云海清也受不了这等恶心的相互吹捧,拉着陈若合就走了。不说别的,就是陈措那字,好好的汉字都被写成平假名了,还好意思跟王羲之比……
厨房内,有女眷正拿着屠苏泡过的酒分散给众人,准备元日里饮。陈若合觉得新鲜,本来还想请云海清再仔细讲讲之类的事情,却见云子棠远远走过来,手中捧着个酒壶,脚步很急。她头上的珠翠首饰都不见了,可能是因为匆匆忙忙做着什么事情,连打扮都忘了。
到底什么事情让她如此着急?茅房又不在这个方向,当然不太可能是内急。
云子棠从远处见了这两人,连招呼也不打,把脑袋往旁边一扭,就从另条走廊跑远了。云海清嘀咕着:“四师妹越来越不像话,等元日过了便要说她一说,由着她这般任性,岂不会委屈若合娘子?”
待二人辞别时,陈若合回到房中,方才和云海清离开时没有关门,不过因为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她也不担心。走进屋里一瞧,桌上放着个陶制酒壶,可能是哪个女眷送过来的屠苏酒。陈若合揭开壶盖闻了闻,由于浸了草药之故,酒里散发出一股奇怪的味道。她本来就不爱饮酒,再加上方才见云子棠也捧着酒,虽然二者并无联系,可她总感觉心里有个疙瘩似的,便不打算碰这酒了。待谁要饮酒,便送去得了。
腊月二十八。下午时,大雪又漫天飘舞起来了。云海清照例溜进陈若合房中闲话,大约是房中炉火太过温和,云海清觉得冷了,便将桌上的酒壶拿起来,准备饮酒。
“师兄……不要喝这酒。”陈若合拦了他一下,“这酒味道有点怪,要不我去别人房中讨些酒来与你。”
云海清闻了闻说:“大抵是草药放多之故?无妨,这般冷的天气,你不要出去走动了。我胡乱喝一些就成。”
也不知什么原因,陈若合就是不想让云海清饮下那酒,她不是神经质喜爱乱猜测的人,却也在此时本能感觉有些不妥,然而她终究也不知说什么理由,不让云海清喝那酒,还显得她怪小气似的。所以她只能默然看着云海清将那酒斟出一小杯饮下。云海清只喝了一口,皱着眉说:“味道确实有些不对。”
“快吐出来吧。”
“已经咽下去了。”云海清露出调皮的笑容,吐吐舌头。陈若合愣了半晌,就像看到了斯内普教授在她面前卖萌一样,乍一下让人有些……难以接受。
见云海清喝了这酒后并无异状,陈若合也放下心来。或许是她真的多心了呢,这个时代,酒酿不好充其量也就是醋,哪有工业酒精勾兑出来的假酒,而且云海清只是喝了这一小口,应该不会有事的。
两个人又闲谈了一阵。陈若合试探着向云海清打听有关寒娘子的事情。云海清说,这寒娘子前日辞别了云子义,向着东边灌县而去了。也不知道这大雪封山,山道中雪都快没至腰间的情况,寒娘子是怎么行路;更不用说一旦刮起白毛风,她又能躲在何处。
“这个阿寒当真不是常人,许是山魅所化,但三师弟非说其是湘女托生,我可说不过师弟。”云海清笑言,平日在人前板着的那张脸柔情荡漾,周身傲气如冰霜遇上火炭般尽数消融。忽然,他身体一晃,勉强扶住桌子才没有倒在地上。
“师兄,你怎么了?只喝了一口酒便喝醉了吗?”陈若合还有点奇怪,她以为是云海清酒量不好。
云海清将脸埋在臂弯里,只是勉强冲着陈若合摆摆手,那手紧接着便像失了力气一般颓然垂下,落在桌上。他的脊背绷紧了,过一会儿突然浑身战栗。在跳跃的火光下,他的身影看起来有着说不出来的诡异。
“师兄?师兄?海清?”陈若合连叫了好几声,云海清都不应声,也不抬头。陈若合觉得不妙,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云海清面前,倒吸一口冷气,只见他的脸捂在衣袖下面,衣袖上被浸开了一大片鲜血,边缘还在逐渐蔓延着,映在青色的外衣上,好像是一朵绽开的牡丹花。云海清身体颤抖着,似乎是在压抑极大的痛楚。陈若合硬是将他的脸扳起来,只见云海清满面是血,五官都被血所糊住了,就好像他的脸上有了无数的伤口,鲜血止不住地从那里冒出来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