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复蹲下身去在丛中翻找,白皙的手染上泥褐、又浸了些汁水,瞧着很是狼狈。
“小心伤了手,”叶谌微微皱眉,俯身拦住她的手,“你若需要伤药,我唤小厮去寻便是。”
她行为略显拒意,显然是因为之前那事有所顾忌。
只是她家小姐伤了脚,居然需要自己找草药敷,不论其中有什么隐情,都可见在魏府里过的不好。
而她本是乐伎,如今似乎是成了丫鬟,过的更不好了。
池帘闻言起身道谢,她眸光微亮,唇畔也带上一丝感激的浅笑:“多谢叶大人。”
旁边的随侍得了吩咐离去,这处僻静的林子里,此刻只有他们二人。
随着池帘这一起身,她鬓边簪着的一朵花便随着动作快要滑落。
因为离得近,叶谌的手下意识抬起了一瞬,意识到不合礼数便止住了。
这动作太细微,怕是只有他自己知晓,一丝念头也悄然在心头划过——
出现裂痕的似乎不只是那枚玉佩啊。
少年看着她,又似看着花。问:“这是木香花么?”
池帘下意识用手挽了下发丝,这便发觉花要掉,重新簪好。
着荼白衣衫与花极为相衬的女子微微一笑,道:“叶大人真是慧眼如炬。今日园中花团锦簇,人群熙攘,女眷们皆簪花风流、香气宜人。我瞧侍女用以佐荼蘼酒的木香亦清雅别致,便簪了一朵。”
不经然注意到,她眉梢浅痣随着眉目的舒展格外动人。
叶谌目光落在那漂亮的白花上,似是仔细观察:“白木香与荼蘼外形相似,香气也同样浓郁,只不过仔细看便知,木香是伞房花序,而荼蘼是单生重瓣。”
顿了顿,他声音朗润,却特意放慢了语调,似是感叹似是深意,“只不过前者可入酒入药,为人所用;后者被观赏追捧,作诗寄情。”
池帘静静听完,许是为了避开他看花的目光,又垂下了眼睫,轻声说:“叶大人博闻多识,让人钦佩。聆玉懂得不多,对两种花都很是喜爱,只是荼蘼开在花架之上,不好摘下来;木香落在侍女花篮中,躺着的众多。想着无人在意,这才偷偷拈来一朵。”
她语气依旧放得柔缓,只是话说到后头,越慢越让人觉得有趣发笑。
叶谌朗笑一声打开折扇,题诗扇面干净利落,与主人容貌一般清正。他一边说着、一边遮住半张脸,叫人不得不注意到那双半似杏子、眼尾又微翘的独特双眸。
不似桃花朦胧,却亦温润多情。
“用以簪花风流,余香悠悠,落在聆玉姑娘发间,也算开尽木香花事了。”
这动作由叶谌做来,不像旁的官宦子弟只有风流倜傥,多了些文人的文雅可亲、少年独有的意气风发,叫人见之难忘。
其实说完叶谌便有些觉得不应如此,可面前的女子却似乎能感他所感,被他牵动,也扬唇一笑、明朗动人:“叶大人这也是在作诗寄情么?”
两人本因之前的事心中有些道不明的不自在,此时全消散无踪,微风一动,杏花纷落,擦他鼻尖而过,传来几分痒意。
再说下去已不合时宜,叶谌掩去心中波澜,拱手正欲离开,“不过是随口妄言罢了,聆玉姑娘……”
就在此时,不远处传来一低沉冰冷的男声,打断了二人话语:“你在这里做什么?”
池帘望过去,魏应舟正立在那里,此处花叶茂密,天光疏漏,他穿着花纹精致的玄色蜀锦直裰,满身幽暗色调。林间不整齐的光影更显得他神色阴鸷,狭长的双目亦沉沉地看着他们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