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寺于是御剑而去,才出黄梨的视线,便反手将麻辣牛肉干给了自己身后的风晚行:“归你了。”风晚行欲言又止,想说这样不好吧,但她此前蹭吃过一次黄梨亲手做的麻辣牛肉干,惊为天人,到底没能耐得住这份诱惑,小心翼翼接了过来,左右四顾无人,飞快塞进了自己的芥子袋里。西雅楼谈楼主长身而立,再看向身侧的谈明棠:“想去看看何为通天吗?”谈明棠眼眸明亮,她身后的宣平宣凡也早已迫不及待,只等谈楼主点头。谈楼主微微一笑:“那便去看看吧,她虽自辞出西雅楼,我却还未说个‘好’字,所以若是想要为她拔剑,你们自可出剑。”宣平宣凡对视一眼,有些不明白,为何明明是去看二师姐通天,怎么还要拔剑?但谈楼主这么说,自然有他的道理,几人慎重点头,再腾空而起。白雨斋中,红衣老道红衣曳地,神色有些落拓,唇角的笑意却洒然欣慰,他在庭院中负手急走了好几圈,实在想要去看,却又到底顿住了脚步,再摇了摇头,长叹道:“是年轻人们的世界了,我这种老道又去凑什么热闹?”“不如……我去?”一道声音探头探脑地在门口响起,轩辕恒举着一面水镜:“我看了,等于师伯也看了。”红衣老道有些心动,又有些别扭,如此僵立片刻,到底还是表面嫌弃身体却很诚实地接过了水镜,再看似不耐烦实则催促地摆了摆手:“滚吧。”轩辕恒笑意盎然,一溜烟儿去了。十余年的时光,足够当年几乎被夷为平地的渡缘道重建,也足够那位被割了舌头的太虚道华慎道长养出一条新的舌头。千里释国的上空重新有经文声响,香火气浓,虽然比不得此前积累,却也总算是百废待兴,初具规模。无量山下没有了妖狱,也没有了要镇压的廖镜城与谢卧岚残魂,但无量山依然是无量山,烛火重燃,功德金光也重新照亮了这一方天地。了空大师立于依然有些残破的莲座之上,手中的一百零八颗菩提珠成色比起之前那一串要逊色不少,他看着海的方向,沉沉叹了口气,好似终于下定了什么决心,再宣了一声佛偈。他手结法印,倏而指向海边的方向,唇间咄出一声:“去!”但见渡缘道这十余年来施恩布德积攒的功德金光随着他这一声,如流水般向着他所指的方向倾泻而去!烛火明灭摇曳,没有了这样的金色功德之光,释国看起来自然有些黯淡,本就残破的莲座更是近乎破落,许多渡缘道弟子脸上都有惊愕不解之色。但端坐其中的了空大师却眉目慈悲,竟终于隐约有了庄严释相。……无数人在浩浩荡荡奔赴海边,也有人站在海下。世间不容有两位通天,所以虞兮枝既然通天,谢君知本就冷白的肤色看上去就更无血色了些,从椅子上起身时的动作也格外慢了些。橘二有些担忧地看过来,注视了他片刻,开始慢慢变大到了与他几乎齐腰的高度,旋即在他身侧俯下身。谢君知笑了笑,没有拒绝,就这么随意坐在了橘二身上,再抬手捂嘴咳嗽了几声。彼时在昆吾千崖峰时,他咳嗽有时是因为满山罡风真的很累,但大部分时候都是为了掩藏自己也已经逍遥游而故意适当表现出来的虚弱。但这一次,他是真的有些疲惫。这种疲惫很难具体形容。天地之间的灵气就那么多,他可以感受到自己体内的灵气被撕扯,被掠夺,被好似刮骨一般硬生生削下,而这种难忍和烦躁便让他下意识想要去找这天地间另一位通天战个你死我活,让这天下重新只剩下他一人逍遥一人通天。若非谢君知自小便在忍耐痛楚中渡过,只怕甚至可能会难以对抗这份近乎本能的相杀之意。“橘二,你想通天吗?”他突然问道。橘二微微一愣,看到谢君知难得如此认真的眼睛,便也认真应道:“虽生而为妖,我却也是修者,所以我当然想。”谢君知再咳嗽两声,声音稍有些沙哑,他俯身拎起烟霄剑匣,再摸了摸橘二身上的软毛:“那我来试试,能不能给你斩出一条通天的路。”“虞兮枝,你可愿做我的道侣?”世间修行者,无论是人是妖,无论正道坦途,抑或邪祟崎岖,何人不想逍遥再通天。可只有真正通天之时,才会知晓在此境之时,仰视只剩下天,却不能破这天时的窒息和沉闷。纵有一身睥睨,纵能一剑斩四海,从此真正站在渊沉大陆的顶点,又何如?便如攀岩,千辛万苦艰难险阻后,终于孑然立于峰顶,却发现峰顶风景美却无趣,前方迷雾浓浓,也不知到底有没有更多的高峰,所以征服的快意消散后,就只剩下了四顾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