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军打仗向来是要兵贵神速,庄瑟作为主将,必然跟先遣军急速向前推进,身后留下的大抵是援军和辎重队伍。白邵雪追了大约六日有余,终于得见庄瑟麾下大军的辎重队伍,他心头一喜,直奔他们而去。
而他的出现也让辎重队伍的领军大吃一惊,话都有些说不利索了:“侯……穆阳侯?!”
白邵雪自从离开皇都后,还是头一回心情舒展,见他如此磕巴,不由笑道:“猴什么猴,你当我是猴子啊?”
他和这领军自然相识,毕竟曾经在军中都打过照面儿。而白邵雪也不是个摆架子的人,无论当初还是现在,所以领军见了他只是惊讶,却没有恐惧畏缩之感。
领军黄定之一听他这么说,也跟着笑了:“我只是纳闷儿,怎么侯爷来了?莫非是朝廷有什么要紧事情?”
“有要紧事情也不该我出来呀,我不过一闲人,出来主要是为了散散心。”白邵雪说道。
“散心?”黄定之更是合不拢嘴:“散心散到这里来,侯爷好雅兴。”
白邵雪瞧他认真,更是道:“其实不是散心,我是来找人算账来了。”
黄定之顿时变了脸色:“谁?谁还能欺负了侯爷?侯爷莫慌,说出来,我给你报仇!”
白邵雪哈哈一乐:“庄瑟行军走的时候只去了一趟宗正寺看我,还骗我说他往后还要去看我……可是,你也知道。其实他根本就是说谎,连句解释都没有,可是把我惹狠了。”
“我要找你们大将军算账,黄定之,你替我出头不?”
“啊?”黄定之哪能想到白邵雪要“算账”的是自家大将军?当即气焰消得不剩,甚至面露难色道:“侯爷,您……您这可真是为难下官……”
白邵雪三言两语就把他逗得团团转,心中郁结更是少了很多,不由朗声笑道:“罢了罢了,我也是和你开玩笑呢。认真问你一句,庄瑟走哪儿了?离着你们有多远?”
说到正事,黄定之这才稳住心神,详略得当的应了。说完,他看了看白邵雪跃跃欲试的模样,问道:“侯爷,算完账之后您是不是要回皇都?”
“回皇都?”白邵雪嗤笑一声:“回个屁!爷就留这儿了!”
说完,他轻吪一声催动马儿,朝着庄瑟离开的方向而去:“黄定之,你可不能给庄瑟传信,否则我连你一块儿算账!”
白邵雪一颗心都落在庄瑟身上,自然急迫,等着废了九牛二虎之力追上庄瑟所领的先遣军,发现他们距离最前线也没有多少路程了。白邵雪到的时候正是晚上,先遣军早已扎营,他们这边相较于辎重队伍,自然护卫更紧一些。都用不着白邵雪接近,他们就已然戒备。
但碍于白邵雪单枪匹马,且还是从部队后方而来,倒也没有一下子就拔刀相向。
只等他更近了,才拦下:“何人?!”
白邵雪从马上跳下来,走近两步,让火把的光照亮了自己的面孔:“不认得我么?”
穆阳侯这张脸实在让人见之难忘,更别说当初在反抗大闵的时候,他和庄瑟形影不离。先遣军自是庄瑟最为信赖的队伍,不可能没有见过白邵雪。
果然,白邵雪话音未落,拦着他的守卫就不可置信:“居然是侯爷。”
白邵雪看他们像是有通报庄瑟的意思,赶忙道:“别去直接禀报大将军,让飞羽来。”
近些日子来,庄瑟一直用繁重的军报军情压制自己内心的苦闷,沙盘也不知用来拟了多少遍,可到底心头空落落的,整个人都不似从前那般松弛,就仿佛是一张无时无刻都在撑着的大弓,就怕什么时候绷断了。
可手边的军报还是全部看完了,其中大多都是日常的汇总和报告,情况也没什么太有新意之处。庄瑟缓缓叹了口气,随即对着大帐外面道:“飞羽。”
很快,就有人拨开帐帘走了进来。
此人穿着打扮都不是飞羽的模样,还低着头,帐内灯火不算明亮,庄瑟更是没有心情去看到底是谁,只问道:“飞羽呢?”
“主帅,飞羽将军许是有事。”来人口音怪得很,但好歹还算能听懂:“您有什么吩咐,吩咐我也是可以的。”
“好,这些军报我都看完了,你受累帮我撤下去吧。”庄瑟指了指自己堆放好在手边的军报,之后便没有开口说话,只是呷了一口热茶。
来人倒是动作利索,三步两步走近他,却是在准备抱起那些军报的时候,突如其来的说了一句:“最近看主帅心绪不宁,是不是咱们这一仗……”
庄瑟微微一怔,没想到自己的情绪坏到这个地步,都被普通军士看在眼中,甚至还引起担忧。自己这个主帅当到这个份儿上,实在是太过差劲。他赶忙搁下茶杯,开了口:“不,别担心……是我自己的私事罢了。”
“原来是私事……是我唐突主帅。”来人也像是有些尴尬,赶忙抱起军报要走。庄瑟见此也微微松口气,可这一口气尚且没有松完,就听见此人又道:“帐中昏暗,还要看军报,实在伤眼。喝得茶比不上宫中万分之一,这不是镇国大将军该有的待遇。”
虽然此人说这话的时候仍旧是怪声怪气的,可……
庄瑟猛然一惊,瞪大了眼睛去看这个自己压根儿没有仔细看过的人!
随即只听得那人怀中军报纷纷落地之声,“哗啦哗啦”就像是流水一般。
庄瑟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人一把钳住手腕,从主座上拉了起来,随即那人双手环过他的腰间,不由用力。
那人还是操着一口奇怪方言:“主帅,这也算一种唐突,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