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耳廊,但见一个教科书般的四方大院,正前方的建筑群瞧着最复杂,估计是一家之主曾布的院子。荣嫲嫲和小丫鬟带着沈馥之娘儿俩往东边的月门走去。那是曾布长子曾缇所居住的独立大院。月门后是一处水榭,布置得清雅宜人。水榭后的正厅在望,能见到人影穿梭。此时,走在前头的荣嫲嫲却忽地想起什么似的,步履一滞,回头向沈、姚娘俩道:“姨母,欢姐儿,俺差点忘了问你们,可要去更衣净手?”又贴心地补一句:“稍后场面摆起来,怕是不太便宜。”沈馥之觉得有理,对姚欢道:“姨母和你,都去一趟吧。”荣嫲嫲于是撇头对引路丫鬟道:“俺在此处候着,你带两位娘子去梅花屋。”姚欢听了,也不知道是梅花屋还是梅花坞,暗自啧啧到底是曾府,连客卫都有雅名儿。只是,如此一来,自己后头几天想去东大街做实地美食调研、尝尝开封府网红点心梅花包子的时候,心里阴影面积有点大小丫鬟小碎步轻盈,引着沈馥之和姚欢,穿过一座低矮石桥,又沿着鹅卵石铺就的小径走上几步,便到了一处翠竹掩映的屋舍前。姚欢忍不住又开了一句弹幕:这那是梅花屋,明明是潇湘馆嘛。小丫鬟推开本就虚掩着的门,姚欢只见一处陈设典雅的玄关,琥珀黄色、不知是啥木头的案几上焚着香,旁边摆着圈椅和挂外袍的衣架。小丫鬟在案几上一个莲盆样的白瓷容器里拨捡了一番,拈了四个小红枣出来,递给沈馥之和姚欢。这是干啥?姚欢觉得莫名其妙。上个厕所还给发俩开胃果子?所幸沈馥之立刻就解了她的疑惑。沈馥之撮着指尖,将枣子的根蒂去了,一边一个塞进鼻孔。姚欢瞬间反应过来,原来这枣子是堵在鼻孔里以免厕所的臭味熏人的。怪不得那小丫鬟还要挑个儿,每个人鼻孔不一样大嘛。可以可以,古人好讲究。那边厢,小丫鬟已自自然然地先为沈馥之接了阔袖衫褙儿,挂在衣架上,做了个躬请的手势,将案几边的竹帘儿一拨,带沈馥之进到里间。姚欢默默等了片刻,姨母出来,道声“欢姐儿你去吧,麻利些,莫教荣嫲嫲久等”姚欢看看那丫鬟,仍是要跟着自己的意思,一时觉得别扭,差点儿就脱口而出:“有人看着,我屙不出来。”到底怕多事,忍住了,乖乖随丫鬟进去。里间屋子宽敞许多,左右两扇大格子窗间,竟还有个对开的木门,似乎通向门后的天井。屋中也熏着香,靠墙也摆了三四张扶手椅,只是椅面挖了滚滚圆的大洞,下头摆着马桶。姚欢硬着头皮将衣带解了,坐在椅子上,低头看着地砖,认真酝酿中。小丫鬟的面上倒是云淡风轻,大约是伺候多了曾府上厕所的客人,处理尴尬场面的业务能力相当熟练,自动转过身走到另一侧屋角的矮柜前,打开抽屉,拿出帕子般的东西来。姚欢抓紧时间卸了货,起身用方才小丫鬟已递给她的黄草纸整理了,扎好裙子的腰带,却听小丫鬟轻轻“哎呀”了一声。“姚娘子,盆中没水了,奴该打,劳烦娘子屈尊移几步,奴用井水帮你净手。”说着,她便打开了那扇木门,果然是个教墙挡着的小天井。姚欢想都没想,就跟她走了出去。小丫鬟就像流水线上的骨干员工,麻溜儿地扯了绳子打上井水来,把桶放在地上,又去拿舀水的瓢。姚欢自自然然地往前凑了几步,俯身想去接小丫鬟的水,陡然间听到身后一阵喀嚓喀嚓的枝叶响。紧接着,只见那丫鬟仰脸时,仿佛见了鬼,断气儿似地“嗬”、“嗬”几声,扔了瓢,丢下姚欢,撒开腿就逃进屋中。谪仙叔叔来救命姚欢惊得遽然回头,不禁从惊到骇,本能地、却胡乱地抬起双臂挡在头面部,同时护住胸口,整个人往后退去。妈耶,可不就是看到了鬼。但见天井没有围墙的那一面树丛后,窜出一个人形活物,白袍及地、长发遮脸、只露出一副血红嘴唇,旋即迅速地伸出枯瘦如柴的十指,就往姚欢抓过来。姚欢只觉得一颗心都要从喉咙口跃出,好在尚未慌不择路,直直扑向厕间的门。然而“咚”地一声,门并未被撞开。姚欢吓疯的同时又难以置信,曾府那小丫鬟竟然从里面把门锁上了!她还来不及拍着门板呼救,就感到一双冰凉的手扼住了自己的脖子。咽喉从剧痛到梗阻,莫说喊,很快连吸气都困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