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冷言威逼,沈牧却依旧面持和煦微笑,只是此刻,他的笑容已落不进周妩眼中。
“是啊,他的确做得到。”沈牧没有再走近,就站在原地,语调一贯的平柔,“可他却不敢,他
以为,你依旧在意我,若杀了我,你会怨怪他厌恶他,所以,他不敢赌。
周妩不悦回身,你费心引我过来,若只为说这几句话,那就……
妩妹。”沈牧打断,儒俊白皙的姿颜带上几分受伤的情绪,其实,我们还是那样默契,只一个眼神,你便知道我想见你,有话要说。
周妩转过身,目光和他平时,漠然道:“这是最后一次,我也希望你说的不是废话,否则不值我来一次。
沈牧收敛笑意,向前挪动一步,小心翼翼轻声发问:“妩妹,能不能告诉我,为何对我突然变了态度,在落凰古寺那棵百年丁香树下,你亲口对我说一见如故……昔日花开,香雪如海,你我以诗会友,画面犹在昨日,可为何只是经过一场青淮山脚的瓢泼骤雨,你便开始如此避我?妩妹,究竟是为何呢?
他愈言愈艰,声音如泣,仿若浓挚情深,反被辜负。周妩心想,一个利益熏心之人,却能不着痕迹将感情演绎如此,当真厉害。
也难怪前世,一场古刹檐下雨,两句韵仗楹联诗,便引她轻易信任,甚至误以为那就是奢奢爱意。
席间,容与以如厕为借口,暂离内厅。
推辞了管家方伯指派下人跟行的好意,容与沿方伯所指,朝内苑方向步行去。穿过回廊,站临一面青石垒砌的围墙内壁,容与略等片刻,闻风声起,他耳廓微动,随即出声。
出来。≈
34;
向塬应声翻墙越瓦,一道黑影跳过荆棘篱笆,转瞬现身。他嘴角衔着一根狗尾巴草,模样百无聊赖,明显是无所事事等候良久。
此番宿师父归山应战,他便身负起保护师兄安危之责,自然与其形影不离,疏漏松懈,只可惜周老头今日宴请居然没有邀他,向塬没有法子,只好委屈自己翻墙进府。
只是堂堂相府,除去门口守卫按班轮换,还算像模像样,里面却实在松懈不堪一探。
他各处转悠老半天,期间还寻去酒酿窖坊偷喝了周崇礼不少珍藏名酒,结果全程下来,连一个巡逻府兵都未注意到他的踪迹。
向塬啧啧舌,道:“师兄,我方才在丞相府前前后后都逛了个遍,他们家院子是真阔,占地怎么着也得有个三十多亩,住在这儿指定惬意舒服,人家千金大小姐从小是养尊处优惯了,也难怪不愿上山。
这话叫容与不悦耳,连同方才察觉沈牧离席的烦躁一并发作。
他掌心运力,狠厉欲击其肩膀,明显半点不留情的起势,两人功力压根不在同一级别,向塬即便耳聪目明,也根本躲不过容与的一招半式。
向塬惊愕回神,只有立刻求饶的份。
师兄……饶我饶我,我再不敢指摘你那心肝肉了。容与勉强收了五分力,可一掌下去,还是叫向塬差点吐了血。
“……师兄。”
容与不理会他的卖惨音调,只沉声吩咐:去盯紧沈牧。
向塬这才忍痛正色,方才他可不是白逛了那么久,见沈牧现身,都不用师兄交代什么,他自己就警觉地将他全程盯紧。
今日那厮既敢现身丞相府,不是为周妩又能为谁,向塬一路尾随,果然看到两人一前一后进入凉亭,当即一颗心顿时沉下。
这女人,就不能安分些?
向塬不想师兄受伤,斟酌试探开口:“如果他要是去见周妩,那我……”
容与沉沉眸,交代:见就见。你在暗处盯住,若他胆敢行举不端,就废了他的手。
向塬眨眨眼,怀疑自己是否听错,他诧异问:“师兄,你现在这么大度,都不在意他们私下会面了吗?
“该沉不住气的人,是他。
”容与冷嗤一声,口吻不屑,“阿妩如今更偏向我,我急什么?”急的人才会迫切露慌,眼下沈牧便是。
今日他贸然现身丞相府,并非明智之举,如此一行,周伯父和周崇礼怕是已彻底恼了他。还有,主席客位,他们本质不同。
闻此言,向塬原本于开口的忿忿之言全部憋了回去,他不忍现在打击师兄。
实际他已亲眼看到,方才沈牧一临近,周妩立刻便将身边婢女遣离,两人若非准备相诉情肠,还有什么话是需要避人说的。
容与不知他心事复杂,只道:“你继续去盯,切记不可被阿妩察觉,你不必窥私,保护阿妩安然才为最紧要的。”
………是。
向塬应声,只觉自己讨了个苦差。
不过他倒要想看看,周妩能一边对着他师兄怀柔撒娇,转眼面对旧情郎时,又会是怎样一副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