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宴宁眼底闪过丝诡谲光彩,面上却仍平静,五指摁在她纤瘦的背脊上,从上往下,替她舒缓理气:“冉冉,世间万事多如露如电,梦幻泡影。旁人的错,你何必拿来自苦?”
云冉心弦微动,突然便想到,先前孟宴宁还撺掇阿娘让她改嫁,是不是只是因为看穿了,周家人诡计多端。他其实,才是那个从始至终,唯一处处为她着想,她还能信赖依靠的人啊!
“二哥哥……”云冉掀起凝泪的长睫,楚楚望着孟宴宁玉白的脸,突然便觉得酸涩愧疚。
她再不要,再不能将他推远。
默了会,云冉还是难以接受,指尖绞紧帕子,慌乱道,
“可二哥哥,怎么会呢?从之明明告诉我,他已经把娃娃塞进我脚心里了。应当是诊错了吧?说不定再把一次脉,孩子就回来了。”
她挽起袖口,仍想尝试,孟宴宁猛地将她拉回。
他低头看她,眸色深深。尽管觉得不合适,可还是万分在意地,在此刻脱出口:“塞脚心?冉冉,妹夫新婚夜,只对你说过,已经把孩子塞到你脚底心了?”
他问毕,心脏突然滚跳不止。
简直要被自己的沉不住气而笑出声。
云冉被他岔开话题,心下一乱,耳根竟是烧起来。
“二哥哥,你,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闺房之乐,她连和姊妹说体几话时都不大讲,孟宴宁竟然堂而皇之问她,害不害臊?
可她看孟宴宁眼神坦荡,又不知是不是自己多虑,他会不会是觉察到什么,打算替她剖析则个,才这么问的。
云冉定了定神,小声道:“当、当然是字面意思,他夜里睡前,挠过我的脚心。”
孟宴宁默然,将她摁回太师椅。指骨抵了下额头,憋了会,终于笑容狂热。
“妹夫当真这样跟你说的?你出嫁时,阿娘嬷嬷便没对你说过什么?”
云冉摇摇头:“没有,二哥哥,怎么了?”
她现在又伤心又着急,他竟然还笑。可见他笑得厉害,云冉也心虚得厉害,忙补充道:“阿娘嬷嬷是没说什么,但提醒过我,和从之拜堂后千万记得翻开装嫁妆的珠宝箱看看。只是我那天晚上喝得烂醉,哪还记得?左右有从之在,我便不想这事了。”
孟宴宁笑眼看她,愈发觉得荒诞。她成婚半载,竟在夫妻常识上,一片纯白。
兴许是出于某种顾虑,周从之钻了她纯白的空子,欺瞒她。
林无霜不知她如此纯白,买通大夫胡诌,误打误撞地,也骗过了她。
孟宴宁忖毕,两指虚掸,挥退左右,兀自进了里屋。他的离开,叫云冉一时如坠虚空,惴惴不安。她近来接连发现周家人心诡谲,满心眼里,只剩下孟宴宁,以至于孟宴宁突然不在,她便止不住心神不宁。
好在不一会,孟宴宁便拿了份册子回来了。那册子装帧精美,不似平常容易见到的物什。
云冉好奇道:“二哥哥,你拿的什么?”
新朝初立时,圣人为了鼓励生育,挨家挨户发避火图。如今民风古化,此物也成了下九流。但孟宴宁此处恰好有一份。
他眉目端和,如不染尘俗的男观音,撩袍坐在云冉对面。黑白分明的眼,又重新打量云冉,从她那因激动而汗湿,黏在粉白面容、和洁白颈项上蜿蜒成勾的乌发,到那因惊慌彷徨,颤抖不止的睫羽,再到那呼吸不定,泛红干燥的唇。
吾家有女初长成,娉娉袅袅十三余。
终归是,变成让他寤寐思服的模样。
他原也接受的,但既然周从之让他,便别怪他这做兄长的,担起些教化幼妹之责了。
何况,他们的婚事,不过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彼时他的冉冉尚且年幼,如何能看清自己的真心?
孟宴宁指节轻叩桌面,忽然抬眸:“冉冉,你当真不知,阿娘当初让你看的嫁妆里,藏了什么?”
“很要紧的东西吗?”云冉茫然。指尖局促地对搓,生怕是因为没看的缘故,导致了如今腹中空空。
孟宴宁凝视她,突然压低声音,“对,紧要。关系子嗣传承。”
他煞有介事的表情,更让云冉懊悔,一颗心都悬吊起来。
“到底是什么?二哥哥,我做错了什么?”
孟宴宁把避火图摁在条桌上,深眸视之:“妹夫无能将孩子从你脚心塞进去。若想怀上孩子,还需从交吻开始……冉冉,你可知,交吻是何滋味?”
云冉被他直白地看着,突然面色发热:“交吻?”
她不太明白,周从之待她从来发乎情止乎礼。她新婚燕尔时,不小心摔了腿,他担心她疼,夜里只抱着她哄她睡。交吻……云冉颤颤闭眼,好像回忆起什么,还没及说,突然便感觉一阵热息迫近,带着孟宴宁身上,独特的香药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