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着脸走过去,一泄千古恨:“小东西,就是吴全有罩着你又怎么的?别整日个在四皇子跟前晃,耽误了他前程咱家要你的命!”他说着又觉得不够恶毒,又龇牙添补了一句:“……扭断你小颈子都不带用力的!”说着抢过她手里灰不垃叽的小食盒子就要往地上扔。小麟子不甘愿地仰气下颌:“不许扔。”他瞪眼张嘴:“哟呵~~说什么?我还偏就扔给看。”太闲了还是怎的,怎么偏就被她挠得不过意,说着就要往地上狠甩。“住手。”然后就听见前边传来三皇子楚邺的声音。楚邺刚刚从冬暖殿里出来,着一袭宝蓝的团领袍子,玉树临风地站在廊檐下。见桂盛看过来,便大步踅下阶梯。一双清俊的眼眸看着小麟子,生得古灵精气的,骨子里却有一股不屈挠的劲。其实在她的身上,他总能看到一丝当年小四弟的影子。楚邺对小麟子是怜爱的,便板脸对桂盛道:“那是我叫她给四弟送的。”他虽生得略带苍白羸瘦,但因着这份出挑,又自有一股皇室子嗣的风范。这皇三子乃是二殿下的小跟班,得罪不起来,桂盛只好不得劲地走了。永祥门内空寂下来,清风掠耳,楚邺低头看向小麟子:“是做给我四弟用的?”“嗯。”小麟子点点头,眼睛盯着他手里的食盒子。他打开来一看,却是两只黑乎乎的小咸鱼,便还回去给她。好言提醒道:“四弟现在生着病,应该多吃点清淡滋补的,侍候主子爷可得长点心。”说着给她指了方向,叫她进去。小麟子本来想解释是小鲜鱼不是小咸鱼,见他袍摆翩翩出了门槛,抿了抿嘴角又噎回去。『肆贰』暖脚窝窝想在宫中活命不容易,有一套东西你不能不懂。在主子跟前做下人,得眼睛尖,主子稍微动动眼皮子,做奴才的就得立刻意会他想要的是什么;还得耳朵敏、记性好,心思是不能开差的,得时刻竖长耳朵睁大眼睛,不放过任何一点蛛丝马迹。老太监打小把这番话对小麟子念叨,在她才刚学会走路满院子颠吧的时候,就把她兜在腿窝里,坐在破院子的门槛上一遍接一遍不厌其烦地重复。那宫中活命的太监术便在小麟子幼小的脑海里深烙,不用楚邺指点方向,她也晓得她的柿子爷住在哪个殿里。奴才都是靠主子赏脸吃饭的,阖宫只有他一个皇柿子吃她做的菜,他要是病了死了,她的差事也就丢了,她对他可从不含糊。东暖殿里清幽幽的,四皇子摔着了脑袋头晕,怕人多、怕气味杂,一屋子伺候的奴婢都被打发出去。雕饰繁复的紫檀木四角榻上,楚邹正没心没绪地看着天花板,嫌弃小顺子在跟前杵得慌,派他到圣济殿给自己找书去了。重阳登普渡寺的那天,小顺子去斋房拿馒头,因为水潭边站得腿酸,便在斋房里坐了小半个时辰。哪儿想就那一会会的功夫就出事了,回来的时候正好看到楚邹脑袋朝地的从树上掉下来,吓得他一碗馒头噗通撒在了地上。这小祖宗命途里多劫运呐,伺候得他心里那个叫七上八下。索性这次皇后娘娘没有深究,楚邹也没把他的疏漏说出去,因此这几天小顺子是言听计从、百依百顺,楚邹叫他别回来他就真躲出去了。秋风瑟索,吹得门扇子发出轻轻的“呢呐”响,一丝一毫的动静都能在耳畔捕捉。楚邹眼帘子一眨,怎生就听见有个什么擦着树叶子迈进门槛的声音。他自小几不生病,实在不甘这样肌体无力,着人恼的哮喘,他年本皇子必定要把你泯除!心中很烦闷,语气便亦郁沉:“都说了,叫你们别进来,我闷得难受。”然而耳畔却静悄悄,他微一侧目,就看到外间多出来个唇红齿白的小太监。换秋装了,低等太监秋冬的曳撒多为树皮色,乍看去像一团鸡屎。她倒是例外,诸事爱讲究的吴全有给她的什么都是个别,做了件森绿绣饕餮的小袍子,打伶仃地站在门槛边,手上还提着个灰不拉几的小食盒。他本是皱眉半仰着头的,心中还含着一腔待要发作的愠怒,待看了眼那食盒子,却又平躺回去了。小麟子就慢慢地踅了进来,把盖子在他床边的三弯腿云头足平凳上打开。她从前只知道他是个小主子,但并不知道“主子爷”到底是个怎样尊崇的存在,自从见过了他美丽端庄的母后和姐姐,心底里又对他多出来几分不知名儿的畏敬。恭敬地退在一旁:“奴才给柿子爷带吃的来了。”柿柿柿……楚邹不应。她也不管他看是不看,自个儿把碗盘端出来。青花瓷的小盘子,两条没比她手骨头大的小鲫鱼摆得板正,撒了两片翠绿的葱花装点颜色。味道很鲜香,轻盈盈散溢出来。旁边还有一小碗芥菜粥,应该是他母后叫人煮的,芥菜被剁得细碎,在白稠的粥饭中如碧舟点缀,看着叫人赏心悦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