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烦啊不要摸我的头!”“……是易某僭越了。”“嘿嘿!慢慢收拾拜拜咯!”“……”等江逝水上了楼,易东流才皱着眉看向卷帘门,他闭上双眼咽了一口唾沫,咧嘴发出轻微的嘶声。黑色的雾气从他齿缝间溢散出来,如同温和的雨雾包裹着他的全身。狗的残骸似乎在黑雾中融化了,而易东流抱起让自己惧怕的东西,轻轻捂住了那只狗掉在地上的眼球——只一会儿的功夫,地上甚至连血沫都没有了。荀非雨听到易东流低声说:“江小姐是个善良的女孩子,你不要怪她。”围绕在易东流手边的黑雾居然在那一瞬间变成了狗的样子,它冲荀非雨吠了一声,易东流只一吸气,他周身的轮廓又再次清晰起来。那条狗似乎变成了易东流身体的一部分,易东流捂住腹部慢慢蹲下去:“宗先生,好饿啊。”这是那条狗的感觉吗?荀非雨咽了一口唾沫,宗鸣挑挑眉,示意从楼上跑下来的江逝水赶紧把香拿到易东流面前去。江逝水不敢耽搁,跑到案前抓起一把线香,掏了个打火机就在易东流鼻下点燃了:“吞噬这种东西你会变强但是……但是这样不会很难受吗?刚刚你不是不想动手吗?所以我才……”荀非雨回头看了一眼宗鸣,那人冷冷地看着两人互动:“江逝水,如果你没有把狗扔过去,易东流吞的就是外面的厉鬼,事情就解决了。”“他不想!”“你怎么知道他不想?”“两年半以前他多难受啊……就算他是你驱役的恶鬼,你……你也不能叫他这么做了!”“说得好像两年半之前的事情不是你惹出来的一样?”宗鸣冷哼一声,摘下手套点了根烟,“你有更好的方法?厉鬼继续害人跟我没有关系,当时差点被杀的是谁?难道不是你么……江逝水。”那是愤怒吗?宗鸣的情绪里更多的是冷淡。两年半以前江逝水在妖监会地支供职,负责登记庚级在各地收集的古董,其中就有一副血玉墨镜。因为当时她的嫂子病重而死,遗言都没能说出口,她就鬼迷心窍,把墨镜偷出来,半夜去殡仪馆找鬼问灵。该说是运气好还是不好呢?她确实碰到了鬼,还是厉鬼。那鬼将她引到了马路正中,她被路上的行车撞到了马路边缘,全身三处粉碎性骨折,而肇事车早就逃之夭夭。宗鸣当时正好应妖监会之邀前往北新桥,参观新落成的镇海寺博物馆。等他到时,就看到一只厉鬼压在浑身是血的江逝水身上,大张着嘴吐出污黑的空气。“你想活吗?”宗鸣靠边停下了车,易东流从他身后的影子里浮现出来,视线紧紧锁在奄奄一息的江逝水身上。墨镜掉在江逝水的身边,她只是觉得周身很冷,冷到已经无法吐出一个完整的句子来。想活,想要活下去,她还有没有做完的事情,她还想……可她能动的只有眼球,缓缓地转向宗鸣这边,嘴唇微微颤了颤:“xi……”“易东流。”“是。”江逝水记得易东流的眼睛,它藏在一片黑雾之中,静静地凝视着自己。一双戴着白手套的手按住了鬼的肩头,那些晦暗的怨怼、不满全数顺着易东流的手臂爬了上去。他的面目逐渐狰狞起来,但这个人轻轻压下来,捂住了厉鬼的眼睛:“休息一下吧。”黑色的雨,还是黑色的雾呢?天上似乎下起了雨,而压在江逝水身上的鬼魂缓慢融入了易东流的身体。黑色的水痕从易东流眼睛里流淌出来,他跪在地上激烈地咳嗽着,哇地一声吐出一口黑血。痛苦,厉鬼的痛苦往往都是难以忍受的,那是煎熬,是失望,是将人折磨至死的意难平。江逝水如遭雷殛,争辩的声音越来越低:“我只是太想……”“江小姐,宗先生,不必为易某的事情多费口舌。江小姐,易某是自愿的。”“你在自虐!”“并非……并非如此。我吞噬它,并不是为了什么。”“至少一次,”易东流深吸了一口熏香,面色终于缓和了一些,“我希望它能吃饱,仅此……而已。”据妖监会记载,十二常见鬼之外另有一种狰狞鬼,又称恶鬼。它们以人或兽的血肉精魂为食,更有甚者同类相噬,所食越多,能力越强。易东流记得自己死于文革初期,但当他真正拥有意识的时候,已经是改革开放之后了。那时候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吃了多少个鬼,或许这其中还有人——他的手上抓着一条手臂,而手臂的末端已经被黑雾所腐蚀。直到遇上宗鸣那一天。“荀先生,如若必要,易某会吞噬纠缠你的鬼。”易东流笑得苦涩,他仍然不敢靠近荀非雨,面对担忧的江逝水,他不自觉地放轻了语气,“江小姐,狗血不会对易某有太强烈的影响……不必多虑,”他话锋一转,向宗鸣摇摇头,“那水之中并无刘小姐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