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陶沁婉的印象里,这种讲学通常多为公侯贵女才?得有资格。可她也动了心念想来参与,即便传闻是专门为饴淳公主安排的,那?又怎么样?从她梦中所知道的,饴淳公主后来并未与谢三公子尚成驸马。
自大前日听说,褚家公子与谢公子正在翟府上议事?,陶沁婉便佯作前去送汤,瞅准机会问他求请了一个听讲的名额。
而她,便是想抓紧利用这些机会,得以快点打进谢敬彦的心底。
半个多月前,陶沁婉原本平淡无奇的生活,忽因?做了一个很长的梦而变得有些不同?。
在那?个梦中,她起先?偶然邂逅了谢侯府三公子,并且一见倾心。然而谢公子乃京都?第一才?俊,出类拔萃,谁人难攀,不久后他便与未婚妻成?亲了。
陶沁婉只?得藏起悸动,一年多以后,终于?在她父亲的精挑细拣中,入赘了一个榜眼做女婿。
谁知道过了许久,官至礼部尚书的父亲,却卷入一场科考舞弊案中。案子很大,她因?对朝局不甚了解,梦中也并未清晰,只?见父亲被罢黜流放,母亲跟随之,家产查封。
而一向温厚的榜眼丈夫,眼看着被连累,前途无望,开始沉溺酒色,不久便死于?宿醉之后。
陶沁婉守了寡,孤苦无靠。她忽想起翟老夫妇告老辞官、去云游之前,曾照应过一句,说让谢敬彦多为照拂。
陶沁婉便去主动求助了谢敬彦。
六部的衙房庭院里,男子着一袭正三品紫袍挺括修身?,历练过刑部的苛严,他的清凛中比之从前,更多了令人崇仰的深邃。她苍白着脸,拿出翟老尚书当年送给她的一副砚台做信物。
谢敬彦已是仪表堂堂、威风凌冽的吏部尚书了,他本亦在关?注此案。见到了翟老尚书之物,便记起陶家原还有个独女,把她接回了谢府里。
然后,在某个花香潆绕的午后,陶沁婉便见到了传说中,谢敬彦用情之深、笃定不移的少夫人,小魏氏。
她真美,莹润的肤色好似桃花一样,胸腴腰细,娇艳欲滴。那?个时候他们应该很恩爱,互相对视的眼眸里,好像都?有情丝牵缠。分明成?婚已多年了,如?何竟有着小别胜新?婚的鲜颖。
而陶沁婉进门时,拂面而来的那?抹浅淡媚柔花香,竟就是小魏氏的。
她也好香呐。难怪丈夫喜欢!
那?一瞬间,陶沁婉无名地升起了汩汩的嫉妒。
仿佛嫉她好命,叹自己的凄惨。
她记住了那?香味。
陶沁婉借说害怕孤独,想去三少夫人身?边做个陪伴,也就是梦里谢敬彦的妻子小魏氏。
小魏氏昂着下颌,蓦然冷却了笑颜。
——
一看便知,她素来被宠得很娇矜。
谢敬彦果?真没答应,只?是把陶沁婉暂时安置在了老夫人的上院,以表对开蒙之师翟老尚书的敬重,另外再寻住处安排之。
谢府声势显赫,亮堂碧瓦,钟鸣鼎食,名门世族的气?息坐落在点点处处。看得已是没落的陶沁婉好不动心,生怕再出去过贫酸的日子。
她在罗老夫人的身?边,竟发现谢敬彦的儿子正好养在上院。她便拿捏着老夫人严苛门第的喜好说话,夸她尊崇,理当每个孙儿媳都?出自高门贵爵,以此戳老夫人对小魏氏的不满。
又在哭诉自己孤苦的同?时,欣慰能有福气?陪伴老夫人。再存心煽动说,幼子被老夫人养得极好,然而虽体谅老夫人喜爱曾孙,但怕孩子的生母记恨等等,把个罗氏哄得团团转。
即便谢敬彦已安置了别的院子,老夫人都?舍不得放她去了。
住在谢府中,陶沁婉从下人非议里知晓,那?三少夫人乃是使计挟恩高嫁给谢敬彦的。可谢敬彦不仅不恼愠,反而对妻子多有依从。锦衣玉食,珠宝美饰,香闺独宠,全都?依她足渥她,而且身?边清净,绝不寻欢纳妾。
他身?上的体己之物,譬如?手帕、锦袜等等,也多只?穿小魏氏绣裁的。成?亲后,书房更是都?搬到了他们卧房的对面,只?为了一开窗,便能够看到对面女人端坐记账的画面。
甚至就连去他清修的琴室,为使她便利,都?专门在湖上修了一道小桥。
陶沁婉眼看着、耳听着谢敬彦对小魏氏的情愫,暗地好不眼红。
偏那?小魏氏却不懂珍惜,还在外面与梁王传出流言蜚语。二房夫人是个闲来嘴碎的,许多的话陶沁婉都?能从二房下人那?边打听得到。
更听说梁王捞钱的事?情揭发出来后,谢敬彦袭着朝服在太极殿外跪请一昼夜,为给夫人开脱谢罪。并且舍不得休妻,甚至怒气?一过,仍与夫人如?-胶-似-漆。
在陶沁婉未入谢府之前的那?些天里,下人们每日夜晚都?能听见云麒院中,三公子宠溺小魏氏的声息,动静晃得奴婢们都?羞赧。那?般冷澈凌厉的男人,因?着紧张妻子,而变得沉溺情-事?,直叫人好不啧叹。
小魏氏却不知感恩,反倒拿乔起来。自从陶沁婉进府后,竟不让谢敬彦入卧房睡了。
当真身?在福中不知福,不知道那?些没有的人,是多么的抓心挠肝渴切么?
而夫妻分房后,阖府那?般多的院子,男人却不腾挪去别处住。仍旧吃住皆在书房,每晚必然等到对面的寝屋熄灭烛火,他这边方?才?歇下。
小魏氏怕永远不会知道,入冬后的雪夜里,天寒地冻,他惦念起她秋冬畏寒,多次站在那?扇卧房的门外。他以为她心另有别人,并不接纳自己。那?修挺的身?躯拂风簌簌,许久后,在女人暗下的烛火中才?又蓦然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