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怀恩哄着他,柔声说:“殿下饮酒了。”
李熙就点头,说:“饮了一些,但不多。”
语调软软的,半点兴师问罪的戾气也没有,反倒更像熟人间的抱怨。
“厂公。”李熙抿抿唇,说:“我安分守己替厂公奔走,厂公为什么这样。”
裴怀恩没料到李熙会在这件事上表现得这么软和,本来就心虚,连李熙是打哪听的消息都没好意思问。
毕竟他馋戎西馋得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明眼人都瞧得出,实在算不上什么秘密。
但李熙要问的还不止这些,片刻后便抬眼,小兽似的皱了皱鼻子。
李熙说:“厂公,我孤身进京,一直得你相助,心里信你,才会这么不辞辛苦地为你做事,可你怎么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不止派人偷偷买了我的住处监视我,还擅自毁约,不肯处置二皇兄了。”
裴怀恩愣了一下,忽然想起来,前阵子他喝得七分醉三分醒,估摸是顺嘴把房契的事也漏了出来。
于是更心虚了,站起来亲自为李熙续了茶。
裴怀恩就是这样的人,吃软不吃硬,一旦有人愿意哄着他,顺着他,让他觉得自己身处优势,进而感到绝对的安全,他就是有天大的脾气,也会压下来。
是以裴怀恩说:“小殿下恕罪,私下买房是为奉旨,而非监视,毕竟皇上要你住进我的宅子里不是?”
顿了顿,随手把身上的大氅拢紧些。
“至于戎西……”
裴怀恩闭了闭眼,低声说:“权宜之计罢了,顶头靠山快没了,我总得提前给自己筹谋些傍身的东西,才不至于在不久以后,被别人给剥皮拆骨了。”
说完连自己都觉得惊奇——这个小团子,为什么总能把他哄得这么心平气和,连问罪也问得这么软和。
李熙没吱声,只垂眼看着裴怀恩裸在外面那截脚踝。
像上好的白玉,晃得他眼疼。
许是方才裴怀恩对他太坦诚,鬼使神差的,李熙想起这截上好的白玉,其实已经被许多人攥在手里把玩过。
心口没来由的有些堵。
倒不是因为心疼,而是出于一种对于弱者的感同身受,还有一点对裴怀恩渴求戎西兵权的理解。
权力。
权力可真是个好东西,只要有了权力,就能什么都不怕。
但这点微不足道的同情与理解,也就仅限于此了。俄顷,李熙已重新整理好情绪,仔细抓着裴怀恩话里的破绽,仰头问:“那要权宜多久?半年?一年?还是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