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嗓子因缺水如同磨砂纸般沙哑,又近乎发不出声音,听起来都比不过窗外的风声。表婶被她问得一愣,随后目光躲闪,支支吾吾:“那个,小月啊,表婶跟你说,你那个,千万不要太难过啊,你看,你这不是出了车祸才进的医院吗”“事故现场据说是有三辆车相撞,然后”表婶似乎都不能言语,顿了一下。温云月的心重重一跳,最坏的想法瞬间浮现在脑中,呼吸都快要静止。下一刻,表婶的话语如同一把沉重的大锤,一下将她内心残存的侥幸打了个粉碎:“表哥和表嫂他们当众死亡。”温云月的大脑像是被是什么重物狠狠砸过,嗡嗡得直响,巨大的恐慌和疯一样的悲伤瞬间淹没了她。她感觉自己都没办法呼吸,目光死死盯着表婶,她想说你骗人,但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表婶见她这样,心里有点发悚,但又想到温云月的情况,还是向前安抚道:“警察说事故现场八个人,只有你和那个肇事司机一起活下来了。”“但是那个肇事司机前两天刚因脑出血死了。”表婶上前拍了拍她的手,“小月,只有你一个人活下来了。”只有你一个人。只剩下你一个人了。温云月忽然感觉自己喘不过气,眼前的表婶开始变得扭曲,温热的泪水蓄满了眼眶,又不停地从脸上滑落,很快便浸湿了白色的枕头。“想哭就哭哭吧。”表婶见她满脸泪痕的模样,于心不忍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安慰,“好歹还活着呢。”小声的呜咽逐渐变成了嚎啕大哭,眼泪像是怎么下也不会停的暴雨似的,不停的往下流。嗓子很疼,喉咙几乎沙哑得都发不出正常的音调。但身体上的痛苦远不及内心的创伤,心脏一抽一抽得发疼,脑子也跟着嗡嗡的。温云月心里只剩下无尽的悲伤和痛苦,她那幸福美好的小家,随着落下的泪水一起离开了她。她的世界也跟着一起,像是多彩美丽的泡泡一般,啪嗒一下,碎得无影无踪。原本这次回老家,目的就是为了一大家子聚在一起吃顿团圆饭,再热热闹闹地一同过个幸福得的新年。可现在,她的家都没了,人都凑不齐,又谈什么幸福呢。温云月又在医院住了两周才出院。此时已经临近除夕,街道上张灯结彩的洋溢着幸福欢快的气息,街旁的树都被系上了红色的丝带,随处可见的红灯笼与中国结。一切的幸福美好都与温云月无关,她坐在车里,看着窗外喜气洋洋的氛围,只觉得像是处在不同时空。“小月,回家先去看看爷爷奶奶。”温范在前面开车,忽然来了一句,“这次你爸爸妈妈出事,他们俩直接一病不起,最近才有点精神。”温云月还是一动不动地看着窗外,没说一句话。温范也不是太在意,又看看副驾驶座的林梅,继续说:“我跟你表婶忙前忙后这么多天,总算是把你爸爸妈妈的后事处理好了,墓地就在”温云月像是被触碰到了某一个点,忽然高声开口:“表叔——”温范一愣,连带着林梅也被她的声音吓了一跳。随后她的声音又降低,喃喃道:“我知道了。”温云月目光还是一动不动地投向窗外,但仔细一看,却发觉她目光无神,其实根本没有落在窗外。车外人潮涌动,车内寂然无声,满载着不同的心思情绪,向远方驶去。爷爷奶奶年纪很大了,让白发人送黑发人这种事情称得上世间最残酷的事情之一。温云月一进门便被正在抹眼泪的奶奶拥入怀中,她听着年过半百的老人家絮絮叨叨地在她耳边哭泣,念叨她父母的好,感叹命运的不公。温云月抬手拍了拍奶奶弯弯的脊背,她的目光落在奶奶身后的台面上,那里摆着两张黑白遗照,照片上的父母看起来跟在她们出发之前让她早些睡觉的模样一样。他们还没来得及变老,还没来得及参加女儿的婚礼,还没过完这个新年。就不见了。温云月回来以后一直都不太想说话,身体还没完全恢复,因此她总是窝在在睡觉。除夕的晚上,饭桌上的人都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温云月吃了两口饭,厚重的睡意又涌上心头,便放下筷子转身回到房间。她躺在床上,听到门外的亲戚小声交谈的声音,其他孩童嬉戏打闹,酒杯碰撞的脆响,还有窗外,一簇又一簇徐徐升起在半空炸开的烟花。手机在那场事故中早就丢了,现在的她真的算是一无所有。她忽然想起远在a市的家,想起她曾经拥有的美好与幸福,想着每次放学回家,一开门就能见到的爸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