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或许有一个世纪那么长?他真的觉得自己等了好久好久,救护车怎么还不来?怎么还没到?他起身,看看张总,又回到秦岭身边。他打电话给李蒙,让李蒙想办法立刻找人来工地这边。谁最快能到就找谁,哪怕是张总那个送完人就不知道跑到哪儿溜达的司机。挂了电话,眼看着秦岭的唇色越来越白,面孔上的血色退得一干二净,佟贝贝跪在秦岭身边,浑身发颤地握住秦岭的手。而他的手比秦岭的还要凉,浑身湿透,带水的衣服黏贴在身上,雨水滴滴答答地从发顶滴落。佟贝贝闭了闭眼睛,告诉自己,没事的,会没事的,120已经在路上了,他也给李蒙打过电话了,一定不会有事的。冷汗与雨水一起侵入毛孔,佟贝贝浑身发颤。可怎么都等不到120,怎么都等不到人。为什么没人?!人呢!?佟贝贝的理智和潜意识都在告诉他:不行,不能就这么干等着,得做点什么,得找到人。雨这么大,最近的医南院离这里少说也有十几公里。救护车过来需要时间,但他等不了那么久。佟贝贝又冲进了风雨里。工地无人,值班室空空,佟贝贝跑到马路上。雨水在天地间倾盆倒灌,雨雾漫天,路上几乎没人,偶有车辆路过。佟贝贝就这么淋着雨,满脸的水,看到车就示意,想办法去拦、去求助,可没人理他,那些车辆从他身旁缓驰而过,只留下冷漠的拒绝和车速带起的水浪。佟贝贝抹了把脸,脸上、睫毛上全是雨水,不放弃,继续去拦。终于,有辆车在他面前刹住了。他赶得及,想绕过车头去主驾求助,不等那车停好就跑,差点被车头撞到,胳膊在车头一撑、擦了下,什么都顾不上,跑过去。车主以为他被撞了,吓了一跳,大雨天的也推开了车门下车看他。暴雨的浇灌阻绝了声音的正常传播。车主几乎是用喊的,顶着风雨,眯着眼睛问跑到他面前的佟贝贝:“你没事吧?”佟贝贝脸上全是水:“帮帮我好吗,那边工地有人被砸了,我打了120,救护车一直不到。”车主忙道:“哪边?严重吗?你们是不是没车?”“走,上车,我带你!”车主和佟贝贝赶到现场的时候,出去一起买烟的门卫和司机也回来了。几个大男人合力将张总和秦岭一起转移下楼送进车里,赶紧送往最近的医院。到了医院,张总和秦岭一起被推进急救室,大门推开、合上,担架车滚轮的声音消失,急救室门上的红灯亮起,格外刺目,佟贝贝站在门口,木然地立了片刻,眼前和大脑一片空白,接着骤然脱力,腿一软坐到了地上。李蒙沈总他们赶到的时候,佟贝贝已经把帮忙救人的好心人车主送走了。他一身湿淋淋的,独自坐在急救室门口,弯腰弓背,手肘撑着腿,两手握起、抵着额头。李蒙赶紧让人去买身衣服,衣服到了,走过去,细声细气地劝佟贝贝:“佟哥,去换身干衣服吧。”佟贝贝维持姿势,没反应,李蒙这才发现佟贝贝在发抖,浑身发抖。没人能说动,佟贝贝始终坐在那儿等着,不换衣服不和任何人交流。终于,急救室大门打开,医生走了出来。佟贝贝第一个冲了过去,满脸迫切:“医生,怎么样了?”听说两人都无碍,要转去专科做进一步的治疗,大家纷纷松了口气。张总先被推出来的,人还晕着,李蒙已经让这边的同事联系了家属,家属暂时没到,便派了公司的几个人先跟着。秦岭跟着被推出来,大家围上,佟贝贝脚下落着一滩又一滩的水渍,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担架车上躺着的身影,默默地跟着。还是沈总低声道了句“去换身衣服吧,秦总后面还需要人照顾,你不能倒下”,佟贝贝才去把一身湿漉漉的衣服给换了。然后便是送专科、看医生、拍片、打石膏。期间佟贝贝一直陪着,李蒙和沈总也一直都在。中途李蒙接了个电话,离开了一会儿,再回来,李蒙十分为难地对佟贝贝低声道:“佟哥,出了点状况。”佟贝贝没有继续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他回头:“怎么了?”李蒙:“张总家里人来了。他太太现在的情绪很激动,一直喊着要见我们这边的领导……”能做张总领导的,如今这边只有秦岭,可秦岭也……家属总要安抚好。佟贝贝定了定神:“我去吧。”去到脑科那边,张总的太太几乎是哭着拉住佟贝贝的胳膊,撕心裂肺地喊道:“我们家老张可是家里的顶梁柱,他要是出了什么事,我可怎么办,我可怎么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