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一片寂静,楚来不知何时站得远了一些。
她抱着胳膊,手指扣着外套内兜里左轮枪的扳机,慢悠悠地开口了。
“现在你已经知道午夜真实的身份了,要不要替她瞒下来,自己选吧。”
乌冬无意识地睁大眼,他死死盯着白昼。
“如你所见,我是一个仿生人。”
白昼在乌冬的注视下露出弧度完美的笑容,出发前她练习过这个表情很久,可这一刻微笑带来的非人感却越发强烈。
从她有记忆起,那些知道她是仿生人的交谈对象,都会朝她露出惊讶而赞叹的神情。
她是凝聚了同茂科研者心血的产物,她的自我意识觉醒将带来巨大的变革。
白昼已经做好准备,迎接乌冬的惊喜与褒扬。
可她却看到,自己的恋人在她说完这句话后,猛地抽出手,他想要后退,却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权,只能僵硬地站在原地。
楚来比白昼更能看懂人的脸色,乌冬此刻的表情在她看来只能用一个词形容。
他看上去很可怜。
乌冬从来就不是个勇敢的人,他从小少了只手,在孤儿院里逆来顺受,长大后又进了珊瑚岛,又因为一条命在杜伟森手里,被迫做起了引诱午夜的勾当。
即便是这样不堪的他,却也得到了午夜的真心,乌冬受之有愧,又在愧疚中回味这份他仅有的温暖。
支撑他这么久的不过是那个和午夜私奔出逃的虚幻愿望,他盼着她来,又害怕她来,可现在她站在自己面前,却告诉他——
所谓的真心都是电子元件模拟出的数据与信号。
乌冬的声音发抖:“你怎么可以是仿生人?”
白昼反问:“为什么不行?”
乌冬眼睛都红了,音量也不自觉提高,近乎呐喊:“那我呢?我的心就这样托付给了一个没有心的人吗!”
室内一静。
白昼没有被他的高分贝吓到,她反刍乌冬的疑问,从数据库里调动类似的情景,推断出“心”只是一个抽象的说法。
“心脏是用于供血的器官,你真正想质疑的是我没有思想,人类的思想由大脑主导,我的数据储存在主机里。”
乌冬在她平静的声音里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仓皇地往前走了一步,想要道歉,白昼却径直往下说。
“你的行为逻辑在社会化的过程中产生,就连‘托付你的心’这个概念,也是从前人的创作里学来的。我的主机输入了大量归纳人类文明的数据,从而形成和人类相同的行为逻辑。除了制造我们的材料不一样,你和我还有什么不同?”
乌冬原本想去拉她的手,他还从未和午夜发生过争吵,甚至他们连在一起交流的时间都少得可怜。
但白昼却躲开了他,肌肉控制程序里没有悲伤与哭泣的数据,她脸上只有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