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离那天,车夫拉着胡秀儿一路疾行出了庆云县,便顺着官道直奔新田县。
新田县有码头,可以坐小船到绵州,再从绵州乘大船去京城,这条水路在上辈子宋瑜中举后,胡秀儿曾陪他一起走过。
坐船去京城比走陆路方便快捷,只是费用要高不少,但对当时已经中举的宋瑜来说完全负担的起。
自古以来,只有穷秀才没有穷举人,只要中了举,就有富豪乡绅拿着田地商铺过来投奔。
要不是宋瑜太在意读书人的清名,不肯收太多,他们能一跃从普通农户变成小富之家。
可即便是西北县城的大富之家,去了京城那种寸土寸金的地方也不够瞧,更何况他们这种没啥家底的人了。
胡秀儿也是到了京城之后才知道,青菜居然可以卖的那么贵,上百两银子连个茅厕都买不着。
为了能让宋瑜安安稳稳参加会试,能买个小院子在京城落脚,胡秀儿到了京城后除了洗衣做饭,就是想方设法赚钱。
她倒卖过绢花,硝制过皮毛,帮商铺运过粮食,替牙行打听过房子,发现最赚钱的还是贩猪。
而她现在的目的地,就是上辈子她常去收猪的京郊西山县,也是她被杀的破庙所在地。
西山县距离京城一百多里,有山有水,四通八达,是入京的必经之地,很是繁华。
她被杀的破庙在西山县东湖镇,镇上有个东华庙香火鼎盛,很是灵验,上辈子恩人就把她的尸骨埋在了东华庙后殿院外桃树下。
胡秀儿记得恩人当时穿着黑色道袍,兴许就是在东华庙修行,即便不是,几年后恩人也会在那里出现,她只要耐心等着,总能等到。
东华镇的房价没县城高,她手里还有七十多两银子,应该能买个小铺子,再雇两个伙计,一个跟着她下乡收猪,一个帮着她卖肉。
等把生意干起来了,就攒钱买点地再招个赘婿,等报了恩,再带着男人和孩子回老家。
那时候不管宋瑜考没考中,跟她都没关系了,胡家有了后,她有了在别处安身立命的资本,就算村里还是坚持把她赶走,她大不了就把爹娘的坟也一并迁走。
只要能好好活着,她相信爹娘不会怨她。
胡思乱想着,舱门被敲响了,胡秀儿忙拿起铜镜看了看,确保脸上涂抹的黄粉十分均匀,一点都看不出来异样后,她才起身打开了舱门。
敲门的是船舱里负责跑腿的小伙计,他笑着对胡秀儿道:
“小娘子,咱们船上一天管三顿饭,您看是我给您送来,还是您自己取去?”
“麻烦小哥帮我取过来,顺便再给我打桶水,拿个干净点的盆。”
胡秀儿摸出一钱银子递了过去,小伙计眉开眼笑,爽快应下,一溜儿小跑去了后舱。
后舱伙房管事见他这么高兴,笑着打趣,“六子,咋地,又有客人打赏你了?看把你给乐的后槽牙都笑出来了。”
六子把手里的银块高高抛起,得意洋洋,“九号舱房的客人让我帮着打水,给了我一钱银子呢。”
管事有些惊讶,“听说那个小娘子是个死了丈夫的寡妇,要去京城那边投奔娘舅呢,没想到出手倒是大方。”
“人家娘舅是衙门捕头,自然家底丰厚,不过那小娘子也是命苦,年纪轻轻就死了丈夫,大老远一个人赶路,夜里只怕都睡不安稳。”
六子难得感叹了番,惹的管事取笑连连,
“你小子怕不是见人家小娘子长得好看,动了色心吧?还担心人家夜里睡不安稳,咋地,你还要给人家暖床去啊?”
六子羞的脸皮通红,跳着脚骂,“你个老泼皮少胡说八道,赶紧给我拿饭打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