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晏给丁蝉这一处的宅子倒是不错,算是闹中取静,出了巷子隔一条街便是闹市。宅子倒是不大,进去只有四进并东西两个跨院,但足够丁蝉一人居住,人手也齐全,光伺候丁蝉的大小丫鬟加起来就有六个。当然,也是看着丁蝉不让她出岔子的意思。丁蝉这三年里大抵是被放逐在这里,也消磨光了性子,看见裴明嘉来,倒不像以前那般无礼了,和裴明嘉道了好,又请她坐下。只是方一入座,丁蝉便道:“明嘉姐姐,你就替我去和晏哥求个情,先前的事情是我错了,不该激得裴修胡来。我见不到他的人,想求他都没这个机会,我还想回去和你们一起住,这里没意思极了,姨母那里我也会去道歉,姨母性子一向软和,想来也是愿意原谅我的。”她说得有些急,连手边的茶杯都不慎被手碰到,洒了几滴滚烫的热水出来。裴明嘉在心里叹了口气。“侯爷找人给你说的那门亲事,你肯是不肯?”裴明嘉直接问道。丁蝉脸一红,低下头不说话了。裴明嘉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便道:“若是你不肯,我这便也去回了人家了,耽搁久了不好。”说着便要起身。丁蝉连忙拦住她:“哎,等等,我也没说我不愿意,眼见着我也到了嫁人的年岁了只是”“只是什么?”“只是”丁蝉皱了一下眉,“这家吃穿倒是不愁的,听说同枝亲眷是皇商,他们也跟着沾光,生意做得极大。只是士农工商,即便是皇商也总没其他的体面,我想先搬回侯府去住,等哪日见到晏哥了,再和他商量,听听他的意见。”裴明嘉端起茶呷了一口润嗓子,淡淡道:“不用同他商量,你既是看不上皇商,那也不用勉强,勉强是做不来亲事的,便是如今做了,往后也要不好,不好了反而来埋怨我们。”丁蝉欲言又止。裴明嘉打量了她的神色,便知道丁蝉看着表面上是懂事了些许,可实则还是没有长进的。先不说她嫌弃商人这事到底妥不妥,便是但凡了解裴明嘉出身的,也万万不会当着裴明嘉的面说出这些话来。裴家从前掌握了整个江南地界的商脉,贯通纵横大周的东西南北,没有裴家做不来的生意,没有裴家商队没到过的地方。可裴家在成为慎国公府之前,连个皇商都不是。裴明嘉思忖了片刻,便看着丁蝉道:“你方才说了士农工商,我们那些庄子附近倒也有家境殷实的庄户人家,有自己的农田和成片的房屋,如今国泰民安又风调雨顺,日子过得很是不错,你若有意,年后我便去打听。”她倒不是有意拿农户去揶揄丁蝉,农户靠自己的手脚挣饭吃,更是值得尊重,只是故意来试探丁蝉罢了,如果丁蝉真的愿意,也不失为一个不错的归宿。谁知丁蝉道:“这不行,他们种田的靠天吃饭,如今看着是还好,但要是哪天刮个风下个雨,岂不糟糕?况且我也不会田里的事,家里的活也不会。”“农不行,商不行,那你要怎样的?”裴明嘉灵机一动,又问,“听说安远伯正要休妻再娶,你觉得如何?”丁蝉脸上一喜,也不先仔细问清楚这个安远伯是谁,又为何休妻,却连忙道:“这个不错,明嘉姐姐替我多费心吧,若是成了,我认姐姐做亲姐姐。”裴明嘉默了一会儿。安远伯陆九茂倒真是她搬过来揶揄丁蝉的。她和李晏不会让丁蝉嫁给陆九茂,而陆九茂下辈子也不可能同意娶丁蝉。丁蝉这左一声姐姐右一声姐姐,也叫得她心里不舒坦。裴明嘉道:“丁蝉,这是我的玩笑话,你别往心里去。”丁蝉脸一下子涨红,差点跳起来:“你耍我!”“你的亲事我也管不了,这就去回了那家便是。”“你们就不能给我找一个好的?”丁蝉蓦地提高了声音,“凭晏哥的身分地位,凭他在京中认识的人,怎么偏找个皇商,还不是自家做皇商的来让我嫁?”裴明嘉用似是怜悯的目光看了她一眼,但目光中透着冷淡。“我们找的你看不上,你便直说要门第高,身分贵重的,我说的是不是?”裴明嘉道:“门第高,身分贵重的,京城是很多,可你真的能习惯那些人家过的日子吗?日后你的夫君可不会是李晏和裴修,能处处包容你。且不说内里略好些的未必看得起你,就说那些冲着你是李晏义妹而来的,你果真放心把自己的一世交给他?你可知我方才提到的安远伯,他是怎样一个肮脏龌龊的人?京城又有多少这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