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料刚迈半步,手腕就被他攥住。他力气大,不过一扯就把我带得倒退两步,我毫无防备,直直坐进了他怀里。满殿的太监在苏得意的领衔之下,呼呼啦啦地下跪。脑袋纷纷抵在地板上,莫说不敢看,连大气都不敢喘。“为什么不看了?”姜初照开口,也不知他是故意的还是无心的,呼出来的气息尽数落在我后颈上,激得那处肌肤瑟缩,冷汗直冒,“早上不还吩咐苏得意,让他给你送过去吗?”我想站起来,却又被他按回去;我再试,他便直接箍住我的腰让我动都动不了。万般无奈之下,我绝望道:“哀家带回去看,”怕他不同意,就小意跟他商量,“看到好的就圈出来差人递给你,行吗?”他嗓音清澈:“何必费那些事呢?母后同朕一块看,一起决定,不消半个时辰就解决了。”我:“不能只看脸。还要考虑她们家世如何,品行如何,认真分析,仔细比对,起码要花半天。”说完咬了咬牙,用气音跟他说,“快放开我,你这样成何体统。”他也用气音,缥缈道:“阿厌,你为什么脸红。”这称呼叫我倏然恍惚,默了半晌,我还是抑不住有些生气:“别这么叫我。”他笑得苍白:“皇叔叫得,朕却叫不得?”“你二人都不行,”我掐着他的手,试图让他放开我,见他纹丝不动,不由更气,“除了我爹娘,除了你父皇,其他人都叫不得。”这话好像终于把他敲醒了。他放开我的瞬间,我一下逃出丈远。“母后,”他又把我喊住,像是真的明白了过来,垂眸恹恹道,“还是陪朕看看吧,毕竟是每天都要去给母后请安的人,至少也得选你瞧着顺眼的不是吗?”我皱了皱眉,纠结再三才道:“劳烦苏公公给哀家搬个绣墩来。”小物件烧起来会比较方便吧。苏得意这才抬起头来,颤巍巍地回了句:“是。”画现美人,美人如画。我看着前世那些姑娘在画册上的模样,忽觉得时光分外凌乱,骤然间不知今夕何夕,不知身处何处。前世,我到二十岁才嫁给姜初照,后来进宫的姑娘几乎没有比我大的,我既是皇后,又是长姐,一开始只愤慨姜初照荒淫无度,对这些姑娘却是没太大仇怨的。那一回,姜初照一下挑了十几个美人,三位妃,四个嫔,两个昭仪,五六个婕妤。我并不能全都叫上名来。后宫如同官场,有能耐的就爬得快,没能耐的就渐渐被人遗忘。比如西疆那个女人。我最后一眼看到她,就是隔着帘幕,听到姜初照跟他说烧床的时候。也不知道她后来去了哪儿,总之她不在这些人当中,也没有出现在之后的皇宫里。我到现在都叫不上她的名字,唯一记得的也不过是她打西疆而来,身上有孜然香味。三个妃子,都是世家大族的女儿,虽然她们家世好,但一开始并没有入姜初照的法眼。姜初照看上的,是一个婕妤。那是我姑母家的表妹,只比我小一岁,名叫余知乐。虽然姑父只是六品员外郎,但余知乐长得好,所以一进来就得了姜初照的恩宠,侍寝七日,连升三级,最后被封为容妃。舅家的表妹嫁给了我的初恋六王爷,姑家的表妹嫁给了我的夫君姜初照。都说外甥随舅,侄女随姑,我与她二人其实也颇有几分随处的:邱蝉同我有五分像,尤其是鼻唇;余知乐同我有七分像,尤其是眼睛。我也不知道自己差在哪儿,但也大概能体会到,自己欠缺的就是那分的不像。所以就得不到六王爷的喜欢,也得不到姜初照的垂怜。余知乐的美貌是整个京城都闻名的,说亲的人把她家门楣都撞秃了,但她始终没有点头。作为她的表姐,我自然知道其中原因。她属意姜初照好多年,为了等他纳妃,抗了六次婚,生生等到了十九岁。我不过定了一次婚,还是被退的那个。只比我小一岁的表妹,眼也不眨地抗了六次婚。最后,她终究如愿以偿,只不过嫁的是我的夫君。这就是命。说不介意是不可能的,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宽容大度之辈,只能让自己冷静,不去找她的麻烦,也不去见她。毕竟我也知道,如果闹出什么事来,姜初照肯定不会站在我这边。但宫里有个规矩,第一次侍寝后的妃子,次日要单独来给皇后请安。目的有两个:一是让皇后替皇上记一下这日子,万一怀孕也好对得上;二来是让皇后敲打一番,提醒这妃子日后不要独占雨露,大家都是姐妹,该让的时候就让一让。许是有姜初照给她撑腰,所以她连续侍寝七日后才过来给我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