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沈连云带了两个丫鬟,缓缓走进熙容房内。她仪态极其端庄,先前还特意受过宫中嬷嬷教导,是以这会儿腰板笔直、姿态板正,颇有大家闺秀风范,众人印象中的她应如是。然而重活一世的熙容连起身相迎的心思都无,只是音色淡淡地问了句:“姐姐怎么来了?”沈连云皱了皱眉,清秀的脸上满是不赞同之色,她轻斥道:“父亲进宫之事我都听说了,妹妹,你未免太过胡闹。”熙容敷衍道:“此事是我考虑欠妥,姐姐还有其他事儿么?没有我便歇下了。”“妹妹。”沈连云认真地看着熙容,她见妹妹听不进自己的话,语气十分严肃,“我不知你近日对我有什么误会,但若有朝一日,咱们姐妹二人一同进宫侍君,仍需相互扶持。姐姐望你能懂事些,无论是对我,还是对爹娘。”“我意已决,不会进宫与姐姐争抢恩宠。”熙容不想听沈连云这番相似的说辞,姐姐此刻越是识大体,熙容就越是心寒。上辈子她们姐妹二人就是相互扶持,沈连云才能位及贵妃。熙容虽只是嫔位,但江煦帝曾有提她位份之意,是姐姐后来跟她说想为妃,熙容又对江煦帝心灰意冷,将仅剩的名额让给了沈连云。后来她才有机会展现治理六宫的才华,被秋贵妃举荐,最终提为连贵妃。熙容扪心自问,她待姐姐也不薄,为何自己就要落得如此下场?若是其他妃嫔前来灌她毒药也就罢了,为何偏偏就是姐姐?沈连云动了动唇想劝熙容想开,可那张年轻帝王的面容在脑海中一闪而过,沈连云突然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她重重地叹一口气,终于转身离开熙容的院子。熙容想起旧事,她也没了绣花的心思,在房内练了足足十张大字,方才顺过气来。江煦帝的后宫绝不能进,最馊的主意就是找其他男子生米煮成熟饭,那江煦帝肯定就不要她了。但此事也不必真做到那步田地,不如……是日草长莺飞之际,晋风茶馆二楼的雅间内,坐着一名翩翩佳公子。他玉带束发,一袭月白衣袍衬得面容愈发清俊。纪修不时抬眸望向门口,显然是在等人。青梅竹马的表妹特意约他在此相见,纪修有些忐忑,时间久了竟还觉得有些脸热,他连忙抿了口桌上的茶水。就在此时,木门被侍者缓缓推开,他伸手引娇客入内。纪修连忙放下茶碗起身相迎,他朝那天姿国色的少女弯唇笑道:“容表妹,你可让我好等。”熙容瞧见娘亲的侄子,她表哥纪修看上去等了许久的模样,她忍不住歉疚道:“实在对不住,我把时辰约得早了,昨晚又睡得不安稳,今早就耽误了时辰。”纪修浅笑,气质温润如玉,他一点都没有怪罪表妹之意:“无妨,是我来得太早。”熙容见他为自己解围,知道表哥人好,便没多说什么。她坐在纪修对面的椅上,直接切入了正题:“修表哥,我此番是有事想与你商量。”纪修做了个请的手势:“不必同我客气,说吧。”熙容垂了垂眼,她知道自己在做一场豪赌,可面前早已没了退路:“这次选秀,我的姓名赫然在列,可我一点儿都不想去宫里。修表哥,你我自小一同长大,互相品性最是知根知底。若你不嫌弃我,能否帮我一把,事后我会同娘亲说……嫁你为妻。”纪修愣了神,他自小就喜欢熙容,奈何她似乎从未留意到自己的心思。怎料有朝一日,惊喜会从天而降,砸得纪修有些晕晕乎乎,这会儿都不知身处何地。熙容见纪修呆若木鸡的模样,一时忐忑地咬了咬唇,她讷讷道:“你……可愿意?”纪修小鸡啄米似的点头,他耳尖已然变得绯红:“我自是愿意用八抬大轿,来迎娶表妹,其实我早就心悦于你了,一直想向姑母开口提亲……”熙容闻言,心内并没什么太大的感觉,她一心想着自己的计划,这会儿见纪修同意了,便开门见山道:“你我的婚事,只要解决了选秀这个麻烦,便不成问题。我是这般想的,找个大庭广众的时候,我落入水中,表哥前来救我,如此一来我的名声必会受损,皇上肯定不会再要我进宫了。”纪修仔细地想了一番,觉得此法未尝不可,他只消做得不落痕迹便是:“只是有一点,如今刚过寒冬,这春水依旧寒凉,容表妹你的身子可受得了?”熙容眉眼舒展,这一刻她笑得开怀:“只要不进宫,受点苦头也没什么的。”后来二人又商讨了一番细枝末节之事,期间还讲了些幼时的趣事,却是无人注意到,对面雅间的纱帘被轻风吹起,露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掌,其肤色不自然地泛白,上面青筋毕露,近乎没了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