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夫人一惊,影子飞快晃了出去,直直立在他面前,喝道:“大胆!西王母多年前就定了规矩,天孙不能婚配。况且她身为殿下,怎可与你私定终身!”语毕,上元夫人击掌数次,召来几名仙姑将玉衡拿住,“私闯瑶池却没被发现,与天孙有私情而面无惧色,你丝毫不简单,随我去见西王母。”
玉衡料不到上元夫人对此事如此严正,只怪自己疏忽大意了,不该私自闯了瑶池。
一行人至大殿,上元夫人对西王母耳语了几句便化作一阵清气消散了,其余仙姑也一并退下。只剩玉衡独自站在空荡荡的殿里,仰望着云雾中居高临下的西王母。
因天色暗了,殿里只有一盏吊在藻井里的灯,他看不见西王母的神情,只听见她沙哑而苍老的声音:“你身上竟带着瑶池的仙气,究竟有何来历?”
玉衡心中有顾虑,缓缓道:“无意闯进来,还望王母娘娘恕罪。”
良久,西王母“咝”了一声,从高座上腾然跃起,瞬间闪到玉衡面前,“珠华竟瞒了所有人,你何止是他的徒弟?”不等玉衡回答,王母转身高呼,“上元!去把天后请来!”
天后的羽衣在夜里微微发着光,如蒙着一层月色款款而来。她匆匆望了眼玉衡,转身朝西王母走去跪坐在她面边,开门见山说:“玉衡是我与珠华私生之子,请娘娘宽恕我们。”
西王母斜倚在座上,慵懒地抬手抚了抚天后的头,“莲七,你怎可做出这样的事?前些日子冒出来一个若荪,你叫我不追究,原来是自己也藏了一个玉衡。这事若传扬出去,恐怕观音大士也会对你失望至极。”
“观音大士慈悲为怀,或许能渡我。”天后垂着头笑了笑,低声说,“长久以来,我不住地后悔,倘如从始至终都在观音大士座下,不出紫竹林,我这一世该有多安宁。”
西王母的声音微微提高了几分,“你每日诵经念佛,深居简出,难道还不够安宁么?”
“心底的安宁却强求不得。”天后蓦然回首,望着殿中央孤零零的影子,酸涩一笑,“玉衡,你过来。”
玉衡失魂落魄,步伐凌乱。他极力让自己维持表面的冷静,在西王母面前毕恭毕敬拜了下去。天后的手颤抖着,握住了玉衡的手臂,“我不知道你如何得知了自己的身世,原以为可以瞒过,想着瞒住你更好,你便不会如我和你父亲一样痛苦。”
玉衡的额头磕在冰凉的地上,始终没抬起来,鼻音浓重说着:“不知道自己从哪儿来、孤绝地活着,难道这样的痛苦更轻么?”
天后哽噎了,轻轻抚着玉衡的背脊,“我从未想过会伤害你,只想你平安而已。”
西王母神情平淡地望着他们,心下在忖度,那一场联姻声势浩大,堪称万年一喜。她最得意的事便是将莲七送上天后宝座,却不知内里的乾坤。西王母阖目叹道:“当初为何不说?我只当你属意斐清太子,便欢欢喜喜将你嫁了出去。”
“我不知斐清当时用了什么方法令我浑浑噩噩,直到生下梵心之后我才清醒过来,可惜一切都太迟了。”
“如今你有何打算?玉衡与若荪乃兄妹不伦,况且斐清怎么会容忍你和珠华的孩子来继承帝位?”
“但她腹中的孩儿是无辜的,就让这个秘密封存下去,永远不让外人得知。”
西王母望着跪倒在地纹丝不动的玉衡,叹道:“这孽缘何时才会终了。”
天后扶起玉衡,牢牢握住他的手,抬头对西王母说:“我就让若荪躲在昆仑将孩子生下来,回天界之后继续当她的天孙,与玉衡再无瓜葛。求王母娘娘成全。”
玉衡猛地站起来,毅然回绝道:“难道要让这个孩子重蹈我们的覆辙?不知道自己从何而来,不知道自己家在何处、父母是谁,我不要他过这样的日子!”
天后悄然攥住他冰凉的手,轻声道:“玉衡,这是我所能尽的最大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