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那种什么“我先干了”豪气干云的措辞,他说不出,酒喝多了,一群大老爷们难免忍不住吹吹牛逼,气氛浓烈,湛清然借口出来,又给燕回打了个电话。外头风凉,吹得人清醒几分。他身上沾染了饭桌上的所有味道,需要散散。这次电话打通了。“刚醒?”他听出了她声音里的惺忪。燕回当然第一时间就听出是他,哼哼笑两声,说自己已经回去了。湛清然好笑地握着手机,燕回随时随地都能扯谎,更多时候,类似于信口开河,她想怎么说就怎么说,他了解她这点。“你想吃什么?我这边结束后给你带。”燕回倒没觉得饿,她抬了抬眉毛:“你在跟谁吃饭哦。”女人的通病就是敏感,尽管眼睛都没睁利索,燕回第六感告诉她,湛清然在跟人一起吃饭。不过,她没查岗的习惯,随口一问,并不在乎湛清然到底在跟谁吃饭,反正她知道他没鬼混的习惯。“谈项目,顺道吃饭。”湛清然简单解释,“回去聊好吗?你想吃什么发给我,我给你买。”燕回嗯嗯了几声也没说清楚想吃点什么,最后,扔给他两字——随便。挂了电话,燕回精神许多,往窗户边上的圆沙发一坐,打开电脑,开始选这场秀的大图,她偶尔抬头,玻璃上映出她半张侧脸,线条优美,另一边则像隐在黑暗里。湛清然回来时,快十点钟。燕回狗鼻子,立刻嗅到一股浓重的酒精味道,她微微歪头,打量他片刻,清俊的男人连脸都没红,她判断出他一定喝了不少酒。“带你去吃东西。”湛清然一点醉态也无,他承认,打开房门看到某人依旧好端端坐在里面那一刻,他是高兴的,非常高兴。燕回却嫌弃地捂住鼻子:“你身上全是臭男人的味道。”湛清然却把她膝头电脑挪开,说:“吃了吗?再给你打电话你没接。”燕回依旧捏着鼻子,她瓮声瓮气说:“可是你好臭。”“臭男人臭男人,你都说了我是臭男人,香不了了。”湛清然神色自如接了句,他把她手拿开,“先去吃饭,我也没吃好。”那也行吧,反正自己忙起来忘了时间。一场秋雨一场寒,雨停了,可层层叠叠的铅云依旧堆积在城市上空,缓缓移动着。燕回没带厚点的衣服,湛清然便把自己带的件黑色毛衣外套给她裹上。衣服上,是熟悉的皂粉香气。燕回低头嗅了嗅,湛清然说:“行了,干净的。”说着,主动递出手,燕回“啪”一声打掉,她穿了双平底鞋,跑到门外。“你吃了一晚上的饭,还好意思喊饿。”她抱肩进了电梯,笑盈盈瞅着湛清然。他摇头:“酒喝多了,有点不舒服,菜倒没怎么吃。”燕回看他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一瞬,忍不住问:“你不是科学家吗?科学家也避不开酒桌文化吗?”湛清然失笑:“我什么时候说自己是科学家了?民工,科研民工。”燕回有点惊奇地看着他,好像,又看见了湛清然的一个新的侧面,怎么说呢,如果你爱一个人,就会想了解他的方方面面。他像个多面体,燕回希望自己每一面都能看得到,只不过在,湛清然这个人隐藏得深,他总是淡淡的,淡淡的,淡着淡着就让人糊涂了,他到底心里在想什么,在意什么,高兴什么,失落什么,统统让人捉摸不透。“我以为你多高冷呢,原来,也得在饭桌上陪酒哦,是不是?”燕回抿着嘴笑,有点幸灾乐祸,“陪吃陪喝陪聊,你是三陪。”两人走出酒店,一阵冷风来,湛清然很自然地把她往身边揽,那笑声,仿佛隔着胸腔听到的,又好像来自头顶。“不能免俗,有些酒必须喝,”他轻描淡写地说,“我不是象牙塔里头的书呆子,其实也还好。”燕回止步,她眼睛亮晶晶像星星似的,抬了抬头,她把柔软的手伸向他的胸前,一边揉,一边小声笑:“那我给你揉揉吧,小湛老师,你是不是胃里不舒服?”湛清然却仅仅只是捉住了她细滑的手,往下挪了挪,淡淡纠正:“宝贝儿,胃在这里。”燕回尴尬两秒,她很快镇定如初,自大又坦然地说道:“有什么了不起?”但湛清然那句宝贝儿,喊得流利熟稔,声音很轻,可她脸红了。没走远,在附近的一家小店坐下,燕回很体贴地点了些清淡爽口的菜品,香菇蒸鸡,红枣炖鲈鱼,又要了个芦笋炒虾,都这个时间了,她象征性吃几口,陪着湛清然。他果然饿了,一堆东西吃光,食欲惊人,湛清然饭量一直不小,今天吃得格外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