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良微顿,料到嬴政会有这么一问,“现今天下大同,自然是以陛下为尊。”
说了,又好像没有说,留足了给嬴政自己判断的空间。
嬴政打趣道:“朕以为张客卿同那些造反之人一样,毕竟倘若韩国未灭,以张爱卿的智谋,如何也能登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之位,不会在实验室里,做一位毫无政绩的客卿,实在太过大材小用了。”
嬴政的语气轻松,但却满满的都是猜忌和试探,张良也不会单纯的以为对方只是随口问问。
“为天下做事事,臣之荣幸。”
“天下,是大秦的天下。”
对张良临摹两可的答案有些不高兴,嬴政笑意微减,似乎是在警告,张良没有应声,只是拱手行礼。
“张客卿倒是深通为官之道。”圆滑得很。
“臣不敢。”
嬴政冷笑一声,没有继续这个话题,手下摩擦着方块图腾,反而提起另外一件事。
“既然张客卿早些年游历各地,是否听过早已隐匿的墨家学派,听说现今,墨家已经转为隐灵教。”
嬴政末尾的二个字缓慢轻柔,似乎是在嘴里任由舌尖细捻后又吞吐出来,平白多了几分耐人寻味的意味。
哪怕是听到“隐灵教”二个字,张良面上依旧毫无异色,只是略微思索后说道。
“恕臣才疏学浅,只听闻战国时期的墨家强盛,后没落不止去向,却从未听闻‘隐灵教’之说。”
“可是,朕听闻隐灵教为外放和内主两门。而其中外放的弟子则以房字辈相称。若朕没有记错的话,张客卿似乎字子房。东方苍龙七宿中的房宿,客卿的字取得当真颇有蕴意。”
张良谦恭道:“房宿原名“天驷”,
()既然在天,自然也是龙马。臣寒书苦读,游历四方。见惯了百性因战事皆苦。臣夜观天象觉得此星宿,油感而取,想要为天下尽一点绵薄之力。”
嬴政静静的看着张良半响,嘴角微勾,带着些许凉意,嗤笑道:“绵薄之力?客卿真是谦逊,以天下为局魄力倒是令朕刮目相看。”
一旁的赵高心下狐疑,张良则是一副不明所以的模样,嬴政直白道:“不止你。想要将天下重归于战土,你们墨家的‘兼爱非攻’倒真是让朕大为感慨。”
赵高听此心下大震,两人的对话明显:嬴政怀疑先前咸阳城造反实乃墨家所为,而此时又怀疑张良是墨家弟子。
如果此事当真的话,那将张良带到章台殿的自己岂不是也难辞其咎?
张良和嬴政说的话,自然也和赵高说过一遍,赵高也看过那张密信的内容。
虽然自己决定隐居幕后,但到底权利还是掌握在自己手中愈发令人安心,如果能立功,挽回一点陛下的信任,也未尝不可。
虽然利欲攻心,但赵高的脑子依旧在线。
他明白陛下不会无的放矢,既然陛下能当着张良的面问出这样一番话,那就说明陛下已经掌握了一些证据,再不济,也快查到张良头上来了。
而张良自进咸阳以来都和自己联系频繁,陛下顺着张良一直查下去,张良真的有谋逆之心的话,自己的下场可想而知。
现今摆在自己面前的只有两个选择,一是托盘而出,和张良迅速撇清关系,二是将张良撇清关系,以保证他和对方的事清白的,可后者……
就在赵高纠结之时,张良惶然,迅速拱手表示自己有话要说,正要辩上几分,可嬴政似乎像是瞬间没了兴趣般,摆了摆手,示意张良闭嘴。
“贵派隐匿数十年,仅在此时突然出现,不知,徐君房可否找到你们理想建国之地。”
张良喉咙中的话语如鲠在喉,没想到嬴政连他们出海的目的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虽然坚信自己同门师兄弟的为人不会将供出,但知道这件事情的人只有他们自己,张良脑中已经自动排查很可能背叛的人。
“朕承认,阁下的确是大才。掌尽天下局势,布天下之局。韩国不过一弱国而已,现今天下归一,朕目之所及,皆为大秦国土。”
“倘若你弃暗投明,朕定会以礼相待,共议天下之事。难道这算不上一种兼爱吗?”
似乎是戳到了张良的痛处,张良脸色一沉。
此时的张良还未经历岁月的沉淀,带着一些青年的志气,再怎么冷静,在灭国国家仇的仇人面前,心底还是不可遏止地泛起恶意。
张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内心不断告诉自己,一定要忍耐,眼前是以一国灭六国的帝王,谋略、胆识非常人可比拟。
一旦自己漏出破绽,那此局必定,满盘皆输。
棋局之上的棋子已经没了大半,剩下的,只能另辟蹊径。
张良深吸一口气,状似恼羞成怒,眼里露出悲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