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攸宁已经很久都没有发过烧了。
她小时候身体是真的不好,冷了要发烧,热了要发烧,哭了一场发烧,高兴狠了也要发烧。
后来发现是娇惯出来的毛病,八岁之后,张淑芬没钱再给她治,她莫名其妙不再生病。
这一次,大概是吓的。
那个小玉的女人,跪在一群裸猪般的男人面前的画面,怪诞又恐怖,在她脑海中萦绕不散。
一会又变成了许野,他和那群人肆意欢笑,恍惚间他也成了猪群们的一员。
“不要,不要!”杭攸宁喊起来。
“别叫唤了,把东西吃了!”
杭攸宁睁开满是血丝的眼睛,看到张淑芬站在她床头。
张淑芬不想带她去医院,只是开一罐黄桃罐头,用汤匙喂给她:“吃吧,吃好了,发发汗就好了。”
杭攸宁说着胡话:“妈,小野哥说,可以骑自行车带我去上学。”
张淑芬不耐烦道:“别在那装相,快吃!”
杭攸宁看着她,一双眼睛因为高烧泪汪汪的,她小声:“妈,为什么我不能上学啊?”
张淑芬一时间怔在那里,不知道她说的是胡话,还是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杭寻走了之后,正赶上恢复高考,杭建设从青年点回到家,说什么也要参加高考。
那就考吧,考了一年,没考上,又要考一年。
但张淑芬是实在坚持不住了,搬到蒋家里来,一家四口靠她养猪赚钱,实在养活不了三张嘴。
好说歹说,劝雅菲念个高中就回来得了,求她姑姑把她安排进厂里。
可是雅菲干脆利落,你不让我上大学,我就死,挺尸在床上三天,愣是一口水都没喝过。
她就只能让杭攸宁退学了,说是初中毕业,其实连初中都没读完。
她硬着心肠想,反正这孩子成绩也不行,够呛能考上高中。
但其实她心里知道,杭攸宁想考警校,她打小就特别爱偷偷穿杭寻的警服,大檐帽把她整个脸埋住了,还咯咯的笑。
杭寻就笑:“人啊,都有自己命里要走的路,宁宁天生就是要当警察。”
她还记得杭寻的笑得整张脸都舒展开,连皱纹都显得那么柔和。
他一定会怪她吧,后来杭建设考去了北京,杭雅菲考上了复旦,但是他最喜欢的杭攸宁,终究是没当成警察。
张淑芬眨掉眼泪,硬把勺子喂到杭攸宁嘴里,道:“行,以后你去上学,都去上学,反正我活该累死。”
嘴里冰凉的口感,让杭攸宁浑浑噩噩脑子有了一丝清明,她撑起来问:“我姐啥时候回来?”
“不是下周么?”
杭攸宁一边挣扎着起来,一边道:“我得给我姐打电话!”
“你干嘛啊,一抖落,更出不来汗了!”张淑芬急了,一叠声的问她打电话干什么。
她也没理,直接拨到了杭雅菲在的宾馆。
杭雅菲隔了很久才接,声音很冷淡:“干嘛?”
“姐,你什么时候回来?”
“下周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