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为何会有如此变故,但冥冥之中,有个声音却不停告诉她:这不是好事。沈如意一下子就紧张起来。她死死看着司马泽,犹如一只炸了刺的刺猬,幼小又顽固。仿佛谁也伤害不了她,也伤害不了她紧紧抱着的人。“我们不去。”“我娘不去、我也不去,”沈如意冲司马泽喊了起来,“你离开我家。”【二合一39-40章】……司马泽完全没想到,他的登门会引起这个结果。一向喜笑颜开的小姑娘,这会儿瞪着圆滚滚的大眼睛,如同看仇人一样看着他。司马泽一时有些为难,他甚至不敢看沈如意,只能扭头看向孙九娘。“九姐,你看这……?”孙九娘叹了口气,她低低对司马泽道:“司马什长,这宣令是开封府颁发还是只是通知一声,可有宣文?”这等百姓家口的小事,哪里有什么宣文。司马泽一听便心中略松,他赶忙解释:“沈娘子,团团,你们别误会,此事并非是巡检司或开封府如何布领,不过是沈氏想要重开祠堂更改族谱,寻两位不着,这才告到官府,想要官府出面寻人。”沈怜雪的户籍虽从沈氏挪出,当年也是拿着她父亲亲笔所写除名帖去开封府办理,她既要挪出,就得有挪入之地,府衙名册记录清晰,因此沈氏如此宣告寻人,府衙才能迅速找到沈怜雪所在之处,并把事由下发至巡检司。司马泽看母女两个还不说话,他挠了挠头,又继续解释:“这事怕已经有十天半月,府衙政务堆积如山,咱们巡检司也很忙碌,卷宗积累至今日,才分到咱们甜水巷的巡铺屋,我这才上了门来。”“府衙不会把你们的现住址告知沈氏,也不会让沈氏自己来寻人,只不过通知一声,以尽户管之职能,多事不理。”说白了,就是官府只是意思意思通知一声,能拖到今日派个人上门通知已经很不容易,再多的事官府自然懒得管。说到底,汴京这么大一座城,家口二十万户上,这些百姓之间鸡毛蒜皮的小事,大多数时候都是一封政令下发完事。若非司马泽认识沈怜雪母女两个,他又同孙九娘熟悉,否则他根本不会登门。不过他却没想到,沈怜雪母女同沈家关系如此恶劣,恶劣到连他都不待见起来。司马泽摸了摸鼻子,左看看右看看,他倒是好脾气,也没生气,只同孙九娘道:“九姐,要不我先走了,你留下……说和说和?”孙九娘沉吟片刻,却拦住他。她也不进屋,只站在门口道:“雪妹子,我说一句,你可听得?还有小团团,莫要慌张,你九婶婶还在呢。”沈怜雪深吸口气,她弯腰抱起女儿,把她放到竹床上坐好,然后才道:“两位请进,里面说话吧。”租屋很狭窄,却因重新收拾过,显得干净又整洁。孙九娘率先进了租屋,司马泽这才磨磨蹭蹭进来,他没往里走,只在把孙九娘推过来的茶椅拖到门口,只规矩坐在那。待到几人都坐定,孙九娘才沉沉开口:“雪妹子,我是过来人,最是知道这些门门道道,你们家中事如何我也不必细问,外人也无权评判,但我以为,若是你真有心自立门户,还是要离宗。”家国天下,几千年来都是宗族礼法为先。且先不说沈怜雪是个孤身女人,便是普通百姓家中的男儿,若真想摆脱宗族的管辖,也必要更籍离宗,彻底从家族的族谱中离开。可这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他们一日不曾离宗,便一日要被那些族老、亲人裹挟,可以肆意妄为地揉搓他们,族中有何安排,只要不是杀人放火,普通的族人就要遵从。因此,一般并非十恶不赦之人,宗族很少变更族谱,也很少把族人除宗。沈家如此行事,虽令人不解,但对于沈怜雪来说,未尝不是好事。沈怜雪一听就明白了。她没有女儿那么紧张,也并非如何怨怼,她只是平静地,认真地听着孙九娘的话。她心里很清楚,为何沈家一定要把她从宗族除名。说来说去,她毕竟是沈氏正宗,是嫡出血脉,她一日不被除族,将来万一有差错,沈氏一切便还是她的。她的好继母,必然不可能坐视不理。她蛰伏那么多年,在宗族中做低伏小,卖她的贤惠老实模样,为的就是这一天。鸠占鹊巢,李代桃僵。而她,除了还能回去继承祖产,除了会回去报复当年欺辱过她们母女的人,对于宗族来说,没有一丁点好处,只有坏处。反正她已是残花败柳,还带了个长大了的拖油瓶,卖也卖不出好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