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姜家人开始准备后事。姜赫也曾劝说陆荣:“事已至此,多保重自己。”因为生老病死,向来是世间最痛也最无奈之事。然后终有一天医师无比惊诧的告知众人:“姜三小姐体内堆积的毒物已然尽数消失——”陆荣却在终于松了口气的同时,砰地一声直挺挺倒下。曾经萧晋返回京都时,告知北境极寒之地并未生长着什么轮转之花。而江苒使用保命金手指后,身体没有立马好转。那段时间江苒陷入昏睡状态,陆荣日夜辗转,可以想到的、可以用上的所有办法都用尽了。穷途末路之际,陆荣曾徒劳的再赴北境。快马日夜兼程不眠不休,萧晋曾一度怀疑,如此下去可能姜三小姐还未出事,将军会是先死的那个。好在后来一切都渐渐好转起来。昔日春花凋零,夏日的热浪悄然而至。经此一遭,对于陆谢氏来说,江苒是什么样的人已经不再重要,后来两家人的婚事几乎顺理成章。于某些方面来说,江苒和陆荣也算“轰轰烈烈”,两人历经那么多不清不楚的情史纠缠,最终能顺利走到一起,也叫京中吃瓜看戏的群众们颇为唏嘘。江苒曾经在这个陌生的异世界没有任何归属感,然一切尘埃落定,江苒最终在那个明知一切都是徒劳、却在徒劳中从未放弃过她的陆荣身上,找到了自己想要一生珍视的归属感。往日或有晦暗,或曾布满荆棘,或遇到过好的不好的人和事,留下过或多或少的心结和阴影。但人活着,总是要一直往前走的。向着黎明和朝阳。向着爱人和春风。盛夏季节,城东苍翠的乔木枝繁叶茂,江苒依稀在碧桐院中盛放的茉莉暗香里,嗅到了去年初来时的气息。那时候她心中期盼的,是早日回到爸妈身边。如今她心中期盼的,是抚慰心爱之人眉宇霜雪。十里红妆,凤冠霞帔。大彦朝辅国将军陆潇白迎娶司膳大人江苒,排场之大,是以订亲当日,宴邀全城同贺;成亲当日,太子亲自入府证婚。接亲的队伍浩浩荡荡,打头的金辔白马之上,陆荣身着绯色华袍,一身荣光,耀眼夺目。城东宽阔的青石大道,百姓们无不驻足围观,宝马香车一度将长街围挤得水泄不通。在这如织人流中,有一辆车架停得远远的。车帘后,即将返回封地的郡王薛芮临,终是在这满世界都在“恭喜大将军”的人潮声中,轻飘飘撩开了车帘。“郡王在看什么?”风起时,视线中渐渐远去的花轿之上,璀璨的红纱随风飘扬,仿佛少年人荒原中炙烈的梦境,美得如火如荼。然一切早已远去。春花秋月不堪折,前尘往事不可追。无论是流沙一样的时光,还是曾经的恋人。薛芮临一样也不曾握住。一声轻轻的叹息,薛芮临放下帘子:“启程吧。”——向着没有姜苒的世界。礼炮轰鸣,锣鼓喧天。画面中先是色泽瑰丽的红毯大道,大道两侧宾客如云,场面蔚为壮观,俨然与陆荣曾经在西城时看到的幻象一模一样。黄昏吉时将至,绚烂的夕阳之下,头罩绯纱的新娘在阿肆的陪同下出现在视野尽头,少女身材娇美玲珑,摇曳生姿,举手投足皆令人心折。有那么一瞬,陆荣甚至不敢相信一切都是真实。曾经幻象中里看不清人脸宾客们,如今个个清晰鲜活。世家小姐们纷纷为江苒送上祝福,儿郎们举杯道贺,段呈槐在百忙之中操起笔杆子奋笔疾书,字里行间少有的正经:【芝兰茂千载,琴瑟乐百年。恭贺已跌落尘埃的京中高岭之花陆潇白,成功求娶到心上佳人。】……江苒已经有三天没有见过陆荣了,她好想他。大彦朝的习俗,成亲前三天新郎和新娘不可以见面,老太太说那样会不吉利的。江苒很听话,陆荣也很听话。此时已入夜,侯府上下依稀还有未彻底散去的欢声笑语,江苒独自一人坐在柔软的喜床上,房间里灯火葳蕤,红烛轻曳;透过薄薄的绯纱,隐隐能看到四下红绸四散,各处都精心布置过,既温馨又喜庆。穿越到古代,经历了那么多事,如今一下子竟然做了陆荣的新娘,江苒恍惚间觉得一切都那么的不可思议,却又那么的理所当然。好像一切本该如此。有点紧张呢。江苒以前都不知道古代人成亲是在黄昏,人们认为黄昏是吉时,一切都很新奇。江苒思绪乱飞,一会儿觉得头顶的冠有点沉,身上的霞帔有点重,同时也有点感慨,若非她醒来的那段日子陆荣日日亲自给她做饭,按照医书给她调养身体,如今都养得有点儿小胖了,否则估计都撑不起这身喜服。一会儿想着陆荣做的东西真难吃啊,以后得锻炼下他的厨艺。一会儿又开始紧张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