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未关严实前,似乎听见铁木修对正要推门的诃仁说:“你去干嘛?回来回来,年轻人的事你别去掺和。”
诃仁乐了,“我不是年轻人?”
再然后,她便听不见了。铁木修已然将门关严实。
原来里间可以如此安静,安静到她看着趴在床上仍抬头望向她的乌玉胜时,能够听清自己沉重的呼吸声与缓慢的心跳。她与他的视线交汇在空中,就像时辰停滞一般,她与他都未说话,也未有任何动作。
乌玉胜脸色惨白,没有丝毫血色,额间还有密密麻麻的汗渍,健硕有力的臂膀弯着交叠在下巴处,将他整张脸托起看向她,纱布将狰狞的伤口全部缠绕遮挡住,却仍有血渍透出来,在纱布表面留下点点鲜红色。
这是她第二次,看见如此苍白狼狈的乌玉胜。
“殿下。”乌玉胜声音极小,也嘶哑难听至极,但她仍旧听得很清楚。
“你命很大。”朱辞秋站在原地并不靠近他。她勾起嘴角,似是在嘲讽他,“再这般折腾,不等我来杀你,你便会自取灭亡了。”
乌玉胜垂下眼帘,浓密的睫毛遮住了眼里的情绪。
“怎么,早前那股嚣张的气焰到哪里去了?”她走近一步,半蹲在地上,用手挑起乌玉胜的下巴,让他看着她的眼睛。她笑着,但眼底尽是讽刺,“以为这样我便会心软?”
乌玉胜艰难地动了下手,握住她的手腕,极轻声道:“我……并不想叫殿下看见此幕。本想殿下睡三个时辰,待一切结束后叫诃仁带殿下来此,我……并不知他会如此。”
或许是因受伤后的虚弱,叫此时的乌玉胜并不似先前那般冰冷阴郁,甚至看起来还有些少年时的乖巧。
她笑了一下,反手捏住了他的脸颊,用另一只手轻轻划过他鼻梁右侧的那颗小痣,“若是穆雨生说这些话,我是相信的。但你是乌玉胜,我不信你。”
食指从小痣划到嘴角,顺着脸颊的轮廓划至眉弓,又从眉尾划到那浓密的睫毛处,叫乌玉胜的眉头皱了下,连睫毛都颤抖着。她看着面前受伤苍白的男人皱着眉头,咬了一下唇,握住她手腕的手松了些许又再次握紧,于是又笑,“你怎会不知诃仁的为人呢?你也在猜我是否会心软吗?”
乌玉胜抬眼,身上的伤口让他无法再动弹,只能任由她的手指在他脸上划来划去,于是他握住她手腕的那只手也不安分起来,在她手腕处摩挲着,他恢复了那副冷淡却带着些偏执的模样,勾了勾嘴角,“果然骗不过殿下。”
朱辞秋觉得痒,便猛地抽出手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乌玉胜抬着头,仰望着她。
“我只觉得你可怜,像只狗一样。”她不再笑着说话,连眉头都皱起来,“还是一只渴望有人关心的野狗。”
“我知道。”乌玉胜抬着下巴,眼底过分偏执的欣喜完全展露在她眼前,本不该对此有所反应,却在看着他背后渗出血的伤口时,又让她胸腔狠狠一颤。乌玉胜似乎没察觉到她的异常,只继续道,“第一次见面时,我便说过,殿下希望我是什么,我就是什么。”
她沉默一瞬,转身欲走,却被乌玉胜伸出手拉住她的衣袖。
从未如此难听过的沙哑声音却又让她心口攥成小纸团,有些喘不过来气,她听见乌玉胜哀求般的声音,就像是当年他问她为何不信他那般。
“殿下,你陪陪我。”
“我只有你了。”
她顿在原地,任由他拉着衣袖不知多久。久到她站的脚都有些酸了,身后的乌玉胜拉住她的那只手仍旧不愿放下,她侧过头,看向一直望着她的乌玉胜,“让我陪你,可以。”
乌玉胜眼睛似乎亮了一瞬。
“但我有个条件。”她示意乌玉胜将手放下后转过身,低头看向他,“告诉我,你的计划。”
乌玉胜沉默了,眼里的光也逐渐消失,他扯动嘴角,“留在南夏,对殿下是最好的。”
“你觉得好便好?”她觉得荒谬,“你既然让塔娜告知我画皮之事,又要让诃仁带我去见你母亲,已经如此了,为何还不肯对我说实话?”
他抬起头,对上她的视线,“殿下,知道了?”
“你的心思与我来讲,并不难猜。”
“那为何,刚入南夏时,殿下要选择与乌玉阙合作?”他抬起头,似乎有些委屈。
朱辞秋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