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见黎拱手一礼,低头道,“父皇,儿臣身为太子,自当以身作则。此次未能中第,儿臣深觉有愧,故而儿臣仍想请林太傅教学。”此话一出,林海嫣神游的思绪被拉回来。“太傅以为呢?”林海嫣推辞道,“陛下,微臣此前也看过太子殿下的试卷,以为太子殿下无需微臣来教。太子殿下聪颖异常,自身亦能修学。”之前开小灶的阴影还挥之不去,那次她差点儿就暴露了。而且萧见黎自身本不愿学习经文,若是与萧见黎整日朝夕相处,后果不堪设想。见宣德帝正要说话,林海嫣头一次打断宣德帝的话语,“陛下,微臣恩师不日将至京城,微臣实属没有时间指点太子。”萧见黎错愕在原地,一向谨言慎行的林海嫣竟会打断陛下?宣德帝会意,林海嫣这时将裴太傅搬出来,想来是下定主意撇开与太子的关系。“裴太傅年事已高,身边又只有你贴心的爱徒,此番来京城,林爱卿的确应好生招待才是。”听宣德帝这意思,裴太傅裴裕这次来了京城后,以后还会回到老家端州?林海嫣俯首道,“谢过陛下。”“你们都出去吧。”得令后,林海嫣终是松了口气。想来刚才还真是有些惊现,若是宣德帝紧追问萧见黎的会试卷子,她还真保不准是否会露馅儿。“太傅,你怎生走得那么快?孤都快跟不上了。”林海嫣顿时没了好声,“若是陛下继续追问,殿下该当如何?是否会将此事推到微臣身上?”萧见黎含笑道,“那日在贡院,孤是真冷了,当时太傅还没理孤呢。后来太傅走后,最后孤冻得实在是瑟瑟发抖,所以这才逃出贡院。”“太子殿下的号舍一应俱全,还能被冻成这样?那些寒门子弟呢?他们只有一层被褥,却仍旧身体康健。太子殿下这般体弱,怕不是……”萧见黎眸中的风采顿时黯淡下来,就连步子也止不住慢了下来。林海嫣见状,立即噤声不语。“体弱残躯又怎样?即使是独坐东宫,孤亦能尽知天下事。”萧见黎抬眸,对上林海嫣的目光,眼中略带挑衅,“太傅可知,你的恩师为何突然进京?”林海嫣摇头问,“太子殿下以为呢?”“陛下此前给了太傅一个任务,但太傅你……爱莫能助。太傅既然解决不了,裴裕身为师父,就来了。”林海嫣惊道,“裴太傅进京……莫非是为了阻止温寒漪的婚事?”萧见黎颔首道,“这应是其中一个原因,至于别的,孤也猜不到。”萧见黎挑眉道,“那太傅再说说,今日父皇为何没有深究会试之事?”二人静默无声,萧见黎见林海嫣迟迟没有回应,又自说自道,“父皇私心里本不愿孤去崇文馆,想让孤监国打理政务,故而对此事本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后面的话萧见黎虽没有明说,但明眼人都听得出来,宣德帝想让萧见黎这个独子多加锻炼,以后好让他接管万里江山。“太子殿下,你玩我?微臣本以为你不想去崇文馆,故而让微臣做事儿?却没想到陛下本就无意让你去崇文馆!”轻风吹起林海嫣头上的丝缕秀发,浓密的睫毛微微上翘,麋鹿般的杏眼中透出通透的光芒。“这话也不能这么说,虽然父皇不想让孤去崇文馆,但孤的考卷总不能难以拿出手。凡事得需个由头,不管怎样,孤此番顺利过关,还是多亏了太傅你,不是吗?”萧见黎边说边俯身,假意对林海嫣致歉。林海嫣连忙扶住萧见黎的手腕,将自己的脑袋埋地比他更低,“太子殿下这么做,倒是折煞微臣了。要怪就怪微臣太过心软,还真中了殿下的圈套。”萧见黎哂笑道,“太傅可知父皇为何如此心急让孤监国?”见林海嫣沉着个脸,萧见黎又道,“父皇早就想退位,将习国交付给孤。孤继承大统,是早晚之事。太傅若是教孤,太傅以后就是天子师!太傅心知此事,却还处处不给孤好脸色、辜负孤的一番苦心,还真是……”话音未落,只见林海嫣回头冷不丁地瞪了他一眼,萧见黎脸上的笑意顿时凝固,却仍旧最后“不识好歹”四个字一字一句说了出去。林海嫣千防万防,竟在次日吃了个哑巴亏,心中自然不快。何人不愿和以后的帝王搞好关系?何人不愿抱好大腿、等候时机直接起飞?但她从穿来此地的那一刻开始,就注定她与萧见黎注定不可能和平共处。多年来的争锋相对,虽说表面还保持着和气,但实则各怀鬼胎。尤其是萧见黎,只怕他在心里已经想好——折磨昔日死敌的一千种方法。纵然现在仍肯和颜悦色地说话,但却包着一肚子坏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