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牧丞把车停在了路边,两人下了车,把头盔挂在了车把上,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雪,一起朝着河畔走了过去。黑色的栏杆上也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白雪,陈染音站在栏杆后,伸着脖子朝下面看了一眼,发现雪一落到冰层上就被吸收了。盯着下面看了一会儿,她忽然发问:“你说,人要是从这儿跳下去,会不会死?”孟牧丞很诚实地说:“不知道。”陈染音瞥了他一眼:“你带我来这里干嘛?”孟牧丞:“看看冻河,看看雪,看看城市的肺。”陈染音都笑了:“就这。”孟牧丞:“这还不够?”陈染音没好气地“嘁”了一声,感觉他纯属在再忽悠着她玩。孟牧丞沉默片刻,忽然开口:“勇敢不是说说而已,你看看这条河,都冻成这样了,它也没死啊,它只是在等带春暖花开,还有这场雪和周围的树,雪肯定会化,迟早的事,但它就不下了么?树败了,也会再次抽芽,没有说被雪一压就彻底死了,根还在呢。”陈染音怔住了,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孟牧丞笑了一下,这回没有吊儿郎当,而是很认真地说:“你不需要刻意勇敢,也不需要拿命去下赌注,你只需要守护着自己的平凡生活就行,就像是这条河,这场雪,这些树,都是平凡且孤勇的,人也是一样,能够坚持守护着自己的平凡人生就是最大的勇敢。”陈染音的眼角和鼻根同时一酸,瞬间红了眼圈,却笑了一下:“你懂得还挺多的。”这不是嘲讽,是褒奖,“比我想得牛。”孟牧丞没有看她,目不转睛地望着空旷的河面与飘雪,点了点头:“我确实是挺牛的。”陈染音笑着说:“你真是不谦虚。”孟牧丞叹了口气,回了句:“我也想谦虚,实力不允许。”陈染音:“……”孟牧丞扭脸看了她一眼,内勾外翘的丹凤眼颇具神韵:“加油吧,陈老师,我相信你一定可以。”陈染音又笑了,很感激地看着他:“谢谢你,孟哥。”孟牧丞面露惊恐,赶忙摆了摆手:“诶呦诶呦,不敢当不敢当,折寿了要。”陈染音白了他一眼:“别做作了,你就偷着乐吧。”孟牧丞笑了:“我偷着乐什么呀?我正大光明地乐!”陈染音没再说话,重新把脑袋转向了前方,认真地眺望着冻河、大雪、以及被雪覆盖的枯树。孟牧丞说得没错,所有人都是平凡而孤勇的。她是需要勇敢,但不需要刻意勇敢,只需要坚守着自己的平凡生活就好。普罗大众里面没有几个林宇唐,但却有许许多多个陈染音,她不需要刻意地把自己变成林宇唐,只需要做最好的那个陈染音。她会坚守着自己,等待着他的归来。孟牧丞忽然握住了她的手,她的内心挣扎了一下,没有挣开,隔着两层厚厚的手套,她也握住了他的手。大雪纷纷扬扬,宽阔的河岸边,他们两个人的身影遗世独立。陈染音歪了下脑袋,靠在了孟牧丞的肩头。她忽然很依赖他,无关情爱,只是依赖,因为在这个大千世界里,只有他懂她,理解她,可以替她分担内心的负罪感,是她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孟牧丞欲言又止了一下,最终什么都没说,因为他不想破坏这种来之不易的安宁和靠近。他一直都很想接近她,但是他,不敢。他也想变成林宇唐,但是他却只能做孟牧丞,因为他没有一个英雄父亲。他生而是蝼蚁,是过街鼠。还好,他可以暂时地沉默着,一边不舍地在内心倒计时,一边愉悦地享受着这份弥足珍贵的依赖。从那天之后,陈染音几乎每天都要和孟牧尘联系,做什么事都要和他一起,她在自己的周围立了一道屏障,隔绝了整个世界,只允许他一个人走进来。新学期开学后,她鼓足勇气返回了学校,异样的目光挺多,都想知道她和林宇唐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学校里面流言也五花八门的,多离谱的猜测都有,但她什么都不在乎了,也不解释,随他们猜去吧。唯一令她感到刺痛是,教室里再也没有了林宇唐的身影,抬头时再也望不到他的背影。她只能继续用高考麻痹自己,一刻不停地学习,逼着自己沉浸在知识的海洋里,每天晚上学习学到半夜两点才睡觉。努力确实是会有回报,无论努力的目的是什么。三月末的二模考试,她竟然一跃进步了二百多名,从垫底生变成了中后游潜力股选手。哈哈,补课的钱没白花,知识确实是可以买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