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卫子孝的异常,封一可不会自恋地认为他是在为自己吃醋。
“师兄,我说……”
封一的话才刚出口,琴声就从卫子孝的指间流淌出来,一曲终了,竟是惊艳了封一。只是,封一愈发得不明白了,小师兄这琴弹得不比思卫差多少,为何每月还要来听思卫弹琴?还有,为什么从前就没有听他提过会弹琴?
“你方才想说什么?”卫子孝随意地拨了两下琴弦,许久没有碰过琴了,有些生硬。
“呵呵,忘了。”封一原本是想说他闲着没事来这里做什么,可仔细一想,觉得不太好,于是也就搪塞了过去。
琴案旁的青铜瑞兽熏香炉中飘出几缕缥缈的青烟,卫子孝望着青烟,思绪有些飘忽,他说道:“其实我只比你早入师门半月而已,在那之前,你可晓得我是以什么为生?”
封一摇摇头,卫子孝转过脸,对着封一粲然一笑,说道:“我五岁那年被人卖入勾栏院,为了求生,我使劲儿地讨好当时最红的小倌,他倒是个心善的人,教了我不少东西,跟着他,我学了三年的琴。后来他和情人私奔被抓住了,情人被打死,他生无可恋,吞金死了……可是他这么一闹,却是给了我逃走的机会。”停顿了一会儿,他看封一似乎动容了,于是笑道:“我说,你该不会真的相信了吧?”
“……”不是真的么?刚才那种神色看不出是假的。
“哈哈……师弟……你啊,还真是……”卫子孝笑得前仰后合,等他笑够了,这才一本正经地对封一说道:“好了,我不同说笑了。这次来,我确是有正事找你。”
“……”封一还是觉得卫子孝说的这些可能是假的,可是卫子孝曾经经历过的,或许更令人想不到。
“我打算去各处走一走,你要不要一同?”没有给封一回答的机会,卫子孝立刻又接着说道:“你不是要在江湖上闯出些名堂来么?正好的,我们可以一路挑战过去。怎样?”
封一想了想,觉得这样也不错,而且还是只有他们两人在一起。
“好,那我们什么时候启程?”
“等过了下月初三吧,看完比试我们就走。”这一段时间还不能离开这里。
“那……”封一有很多疑问,他觉得自己需要把最近的事情都好好整理一番。
“我在城里找了间客栈,回头你就和我一起住过去,你在思卫这里一直待着不好。”
“嗯,好。”
晴好的天气忽然间就下起了蒙蒙细,卫子孝看封一那了思卫的伞作势就要出门,他二话不说也跟了上去。见卫子孝跟了上来,封一也不说什么。
封一穿着一袭白衣,卫子孝穿着一身淡紫色华服,两人共撑着一把素色的油纸伞走在街道上。纷飞的细雨沾湿了衣衫的下摆,他们都没有在意。不多时,两人走到了鼓楼边,只见那楼下无数人喧嚷,挤挤挨挨,堵街塞道。两人走过去一看,竟然是官府关于莫家惨案的告示。
封一微微皱眉:“一夜之间都死了……”
“嗯,我也是才听说的,吴敌接了这个案子,似乎你被列入了嫌疑之中。”
封一闻得此言,看了卫子孝一眼,却是没有说话。
两人走出城,走在城外的竹林小径上,出了竹林,眼前是一片长长的阶梯,平缓的伸向前方的古刹。
卫子孝指着那长长的阶梯对封一说道:“听说这百步阶梯,无论高低贵贱,都需要自己一步步走上去,这样方显诚心。”
“呵呵,所幸师兄今天也在,要不然这个花叶寺我还得找半天。”
两人一步一步并肩走到花叶寺前,杏黄色的院墙,青灰色的殿脊,苍绿的菩提树。这座古老的寺庙,早在建国定都之前就已经存在了,都说在这里祈福许愿都很灵验,所以几百年来香火一直很旺。
“公子买道符吧!求功名、求姻缘都可以,若不然就求个平安吧!”
卫子孝闻声垂眸,只见一个才过他半身高的垂髻小儿提着一篮子折好的黄色符纸,抬起脑袋期盼地望着自己。
“一个铜钱两张……”小儿张张嘴,有些欲言又止,庙里的符纸可贵着呢!其实还不都是一样的东西!都是隔壁村张伯那儿买来的黄纸。
看着小儿脸上的千变万化,卫子孝不知怎的,原本心里因为封一和思卫的交好而变得阴郁的心情一下子便烟消云散了。他从腰间摸出一点碎银子给那小儿,那小儿见是银子当机笑弯了眉眼:“谢谢公子!谢谢公子!”不容分说的,他连篮子带符纸一起都给了卫子孝。
卫子孝没推拒,他接过了篮子。
庙里的和尚见了,立刻斜眼撇嘴道:“这东西哪有什么用!得要禅师亲手写的才管用!”
小儿闻言,脸一下子变得通红,很是委屈地低下头。
卫子孝冷冷地瞥了那说话的和尚一眼,随后将那篮子递给封一,自己晃着扇子笑道:“佛说众生平等,那么只要心中有佛,无论是禅师写的,还是这垂髻小儿写的,不都是一样吗?小师傅日日参佛悟道,怎连这个浅显的道理也参不透?”
“你……你……”那和尚被卫子孝的一句话给堵得面红耳赤。
封一在旁看着不由得也笑了,他家小师兄其实还是心善的……
低头看了一眼手里拿一篮子的附身符,封一心道:无论你做过什么,将要做什么,只要你不是大奸大恶,我都会陪在你身边。不过,为虎作伥、助纣为虐我做不到,我只会想尽办法不让你越做越错。
边上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卫子孝收起扇子在众人的目光中,走进了大殿。而封一却朝着菩提树走过去,菩提树下,思卫一身素衣打着伞站在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