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宋乔阳和姜宁顺利地成为了好玩伴。他们一起骑着四轮小单车、一起去各个鲜为人知的角落探险、一起上幼儿园、一起看动画片。姜宁挨爸妈骂会躲在宋乔阳身后,宋乔阳就会乖巧地看向大人们,让他们消了动手的念头。宋乔阳胆小不敢交新朋友,姜宁就经常拉着他在游乐场跑来跑去,去认识一个又一个的小朋友。他们是大院里为数不多的小孩。很多时候,宋乔阳以为自己一辈子会这样跟姜宁过下去,一路互相依靠,跌跌撞撞地一起长大。直到姜宁突如其来的搬家。如果时间可以重来,宋乔阳会选择二十几年前那个跟姜宁约定好玩耍的午后一定不要赖在家贪睡。那天傍晚失约的他跑去姜宁家敲门,家里也没有人。他以为姜宁生他气了,便乖乖等在门口。直到夜幕降临,直到自己也说不清多晚了,他才看到楼梯口姜爸怀里抱着的姜宁。他跑上前去,姜妈只是拍了拍自己的头,语气里有着说不尽的疲惫,“乔阳来找姜宁啊,今天不玩了,回家吧。姜宁今天生病了不舒服。”宋乔阳呆呆地应着。他看向姜爸怀里的姜宁,她没睡,两个小羊角辫依然笔挺地扎在脑后。她一脸茫然地朝宋乔阳挥了挥手,然后消失在了门后。那是幼时宋乔阳最后一次见到的姜宁。他茫然地接受姜宁的离开,甚至他的妈妈也疑惑地问他姜家怎么就突然搬走了。宋乔阳也不知道答案,直到纪婉婷死的那天晚上。他找到了一个人躲在天台泪流满面,失声痛哭的姜宁。泪水早已浸湿了姜宁的脸庞,发丝胡乱的粘在脑门和脸颊,绝望在她脸上浮现,她颤抖着问着寻过来的宋乔阳,“她怎么就那么死了?那我呢?我该怎么办?”像是一颗巨石投入河流,平静的水面被激起了层层水花。宋乔阳不知道那是种怎样的感觉,仿佛被雷击中了一般。他呆立在原地,双脚如灌铅般沉重。他突然回想到了儿时那个贪睡的午后,蹲在姜宁家门口直到夜色降临的自己,姜爸怀里的见到的最后一面的姜宁,姜家突然的搬家,还有紧接不久之后大院里另一户人家的搬离。还有班主任说完那些话,面色沉静如水地看着纪婉婷位置的姜宁。一切似乎有了答案。“我猜你一定知道了小时候的事。”姜宁又重复了一遍。这句话像是世界上最有效的醒酒药,宋乔阳感觉自己顿时清醒了一大半。他知道不能瞒下去了,钝钝地点了点头。随后他拿起桌上还剩半瓶酒的酒瓶,一股脑地倒进了自己的杯子里。“你不是不喝酒吗?”姜宁好笑地问宋乔阳,准备伸手去拦他。谁知宋乔阳一把握住了姜宁的手腕,然后轻轻地推开了,他喃喃地说,“喝了会比较不害怕。”“害怕什么?”害怕自己又要失去你,宋乔阳想。儿时姜宁突然的离开,宋乔阳觉得自己人生突然少了一个很重要的人,像死去的父亲一样,没人再陪他上幼儿园、和他一起看动画还有偷偷跑到大院的角落去“探险”。失去了姜宁的生活变得好单调,宋乔阳花了好久好久才习惯。后来再遇到是高一开学的教室走廊,见到远处姜宁的那一刻,宋乔阳的思绪出现好长好长的停顿。据说所有的重逢都是慢镜头。耳旁嘈杂的声响全部模糊了原有形状,教室走廊外的树叶沙沙作响,看不清所有的细枝末节。就连风,也失去了最初迅疾的步伐。一切就如凝固的明胶,蠕动着却没有任何的改变。在和走进的姜宁即将相遇的那几秒,宋乔阳脑海里突然快速闪回了无数儿时的片段,带他数星星的姜宁、哈哈大笑的姜宁还有倔强地忍住不哭出声的姜宁。身体行动大于意识,在宋乔阳自己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便已经伸手抓住了要与他擦肩而过的姜宁。那短短的高中三年,宋乔阳突然深刻明白了什么叫白驹过隙。姜宁还是记忆中的那个姜宁,开朗且倔强。他和姜宁一起上课、一起放学和朋友们去美食街、周末一起去教室自习。比起儿时的无意识和不知不觉,高中时期的宋乔阳更像是有目的的下意识想要接近姜宁。直到姜宁的再一次离开,宋乔阳才明白,十七八岁时的不由自主原来就叫作情窦初开。只是情窦已开,却没能等到去表达的时机。“我害怕……”宋乔阳右手紧紧握着杯子,他轻轻晃着的酒杯,橙黄色的酒像小型的海浪在酒杯里翻滚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