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次不太一样。”陈栖叶的呼吸慢慢平缓,良久说了这么一句,音量小到秦戈差点没听清。“我以前经常做相似的梦,梦到我生病了,身上出现红点。嗯,有点像高中抵抗力下降后会冒出来的那种红点……越来越多,越来越多,怎么都治不好……”陈栖叶紧紧搂住秦戈。他和秦戈的姿势已经很亲密了,但他还是不由自主地勾秦戈的腿,贴紧秦戈的胸膛,以获得更多的安全感和心理慰藉。但他又没有那么恐惧。当他的声线逐渐清晰,他的思维也清明开来,不像刚睡醒时那么依赖秦戈的身体,尽管他又说自己每次做到这样的梦,就很想在梦里去找秦戈。“可我又怕你不见我,不喜欢我,不记得我了。我纠结来纠结去,也就醒了。”陈栖叶说的是这类梦以往的标配结局,但今天的不一样。或许是因为秦戈就在身边,他在梦里鼓起勇气前往秦戈所在的城市。他分不清那地方到底是潭州还是杭城,只记得整座城市光怪陆离又如梦如幻,漂亮到不真实的程度,城市里的人却很冷漠,没有一个愿意告诉他秦戈在哪儿。“我就、就又纠结了,不想找你了。”陈栖叶本质是怕梦里的秦戈也像那些人一样冷漠,但不知道为什么,霍乱突然在这个城市肆虐,人一个接一个的得病,消失……这座城市随之被封锁,陈栖叶知道要去什么地方找秦戈了,跟着一道黄色的阳光跑过去,跑到医院,隔着一道透明的隔离门看到正在救死扶伤的秦医生。“……”秦戈一听自己在陈栖叶梦里也是个医生,一时有些想笑。他憋着,问越来越严肃的陈栖叶:“然后呢?”“然后我们隔着玻璃认出了彼此。我的声音不能穿透隔离门,但你看得懂唇语。你戴着口罩不能说话,就用手指在玻璃上画了颗爱心,再用手掌贴着玻璃门——”陈栖叶也伸出手。秦戈掌心的温度很真实,他问陈栖叶说了什么,陈栖叶盯着两人贴在一起的手,说,他也不知道。只知道自己哭着露出笑,像个既得利益者。一座城的封锁,成全了他们的爱情。“这个梦挺好的啊,”秦戈纳闷了,问陈栖叶醒的时候抖什么。陈栖叶嘟嘟囔囔了,说这样的想法是不道德的。秦戈说:“道德衡量不了爱情。”秦戈又说:“睡吧。”陈栖叶把脸往他胸膛里又埋了埋,听了会心跳后问:“你有过这样的经历吗?”“什么?”“做重复的梦。”“……算有吧。”“梦里有我吗?”“……”“……”“算有……吧……”“!什么样的!我在你梦里——”“你还睡不睡?”秦戈被子一掀,才不要解析梦境,直接将陈栖叶压在身下才是他的风格。他还带陈栖叶回家过年。陈小娴和林记办婚礼的日子在腊月初,回杭城后,秦戈的导师到腊月中下旬才放人,陈栖叶都要以为他们俩要在杭城过除夕了,秦戈在腊月三十那天毫无预兆地说他买好了动车票,两人下午就回潭州。陈栖叶抱着多多,一脸“???”,下意识摇头不愿意去。秦戈事先不透露就是猜准他会拒绝,理由还全都是从秦戈的角度出发,为秦戈和原生家庭的关系着想。“我不可能留你一个人在杭城过除夕。”秦戈如果没搞定家里人也不可能带陈栖叶一起回去,但陈栖叶觉得秦戈的家里人各个老谋深算心思缜密,不可能真的接纳自己,还是不想给他添烦恼麻烦。秦戈让他放心:“就是去吃顿年夜饭,你要是不想和他们有太多接触,我们吃完就去住高中旁边那套公寓也行。”陈栖叶放不下心。秦戈的外公会舍得用经济支持打压孩子,在他眼里是说一不二的强势人物。但这种建立在物质上的强势是釜底抽薪的,已经有一定经济基础的秦戈不再需要做任何妥协,反而掌握了话语权,老一辈想要他回家过年,就必须接受自己的爱人。陈栖叶只能硬着头皮跟秦戈去动车站,两个小时后抵达潭州站,再打车去戚家老宅。那是三进三出的江南古典大宅子,是秦戈外公从潭州商会的位置上退下来后特意回祖籍所在地建造的,这座气派非凡的宅院却在最热闹的时候最冷清,因为平日里雇佣的保洁和来往的朋友客人都有自己的家,秦戈和他的母亲要是不回来,偌大的宅子里就只有两位老人。陈栖叶跟着秦戈往里走,先见到的是戚渺渺。她给自己母亲做帮厨,刚端了盘清蒸黄鱼出来,见到他们后忙不迭迎上来,笑盈盈地和陈栖叶握手拥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