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今日,他看到云珏宝贝的护在怀里的那个钱袋,昔日种种又涌回脑海。那些曾经无动于衷的记忆,竟像是被镀了什么幻术一般,把昔日的她和后来的她揉成了一个,在他心中变得越发饱满而鲜活。所有人都当她调皮捣蛋令人头疼,却不知这叫人头疼的人小姑娘,也会在深夜思念母亲,不想让人担心,便一个人偷偷抹眼泪。她的确难以管束,还格外大胆,可母亲教导的道理,她一刻也不敢忘。尹叙心绪频频起伏。所以,她是从那时就喜欢了他?抱着这样的念头,尹叙慢慢迈步走了过去。“云珏。”原本已经欢喜转身的少女猛然顿住,不可置信的回过头。看到朝自己走来的青年时,云珏仿佛已经忘了自己今晚经历过多漫长的等待,原本就欢喜的眸子里陡然溢出了更浓厚的惊喜:“尹叙?”下一刻,少女露出大大的笑容:“你来啦!”看着她这模样,尹叙面上没什么太多表情,心里却冒出一个低低的声音。果然,还是笑了啊。“你放心,没有人看到过……云家和赵家目前到底是怎么回事,尹叙不敢确定。但有一件事,他相当确定。大夜戏的船票只有两份,可他们,是三个人。三人站在岸边,不远处是即将拔锚开戏的催促声,这里却面临着一场抉择。云珏握着两张票,眼珠子一寸寸转向赵程谨。知姐莫若弟,云珏换个气赵程谨都能听出阴谋的节奏,当即喝道:“你若敢和他上船把我扔在这里吹冷风!下回你被谁爽约都只有被我嘲笑的份儿!”似乎觉得这个放话还不够狠,赵程谨冷眸怒视:“你试试看!”云珏转动的眼神当即停在半道,小声嗫嚅:“可他不是来了么……”尹叙眼神轻动,心中顿时柔软起来。即便他赶来,但也确然失失了约。可她全然没有对他迟来失约的愤怒抱怨,反而因他终究还是赶来而欣喜满足。他曾经觉得,她听旁人说话时,无论话意是好是歹,总是用自己的方式来理解。以至于有时仿佛听不懂人话似的,叫人无可奈何。而今,尹叙竟觉得这没什么不好。她并非分不清好歹,只是在一句话、一件事中,她不纠结于坏处,只看好处,只图个高兴。这种近乎没心没肺的明朗,在此刻看来竟是如此令人欣慰与动容。是以,尹叙微微一笑,温声道:“无所谓的,这大夜戏我曾去看过,的确很有意思,你二人初来长安,理当四处转转,尽情耍玩。”尹叙心里估算了一下此刻的时辰,说:“画舫是彻夜营业,但每半个时辰会靠岸一次,你们大可上去耍玩,我在岸边等你们。”赵程谨袖起手来:“我们今日原没有下船的打算。尹兄莫不是打算站到天亮?”“胡说!”云珏严厉反驳,望向尹叙时已是小乖乖的样子:“我们原就打算随意看看便回,我不习惯在外头睡觉的。”尹叙刚要开口,赵程谨又凉飕飕的开口了:“是啊,没打算睡,一听画舫上有最年轻健壮的相扑力士彻夜表演,给钱还能到跟前表演,任摸任锤,你不是打算彻夜鏖战的么……”尹叙唇边那一抹刚要浮起的微笑,就这么僵住了。明明他的面色是那样温和,可是看向云珏的眼神里,多少带了些似笑非笑的审视。光看还不够,还想叫到跟前摸一摸,捶一捶?她是不是已经忘了,今日是旬假最后一日,明日该前往国子监了?云珏横步一挪,直接凑到尹叙跟前,不慌不忙,语重心长:“是阿瑾,你知道的,他体弱多病,又没有什么强身健体的决心。我便想以此激励他,让他瞧瞧身强体壮的好处!哎……叫他误会了,还以为是我想玩。”她一副“本来不该跟你多说但怕你误会我不得不说”的样子,尹叙嘴角轻抽,眼神里写满了“我若是信你我便是个棒槌”。再不登船就真的来不及了。尹叙忽而侧首,望向一旁的赵程谨:“若赵兄不介意,尹某有个不成熟的提议。”片刻后——“咚。”、“咚。”、“咚。”昏黄的灯光照亮的长桌上,各式各样的暖身饮品一字排开,又搭配着这些饮品,分别摆了糖烤栗子,碳烤红薯,果脯瓜子一样俱全,还有一份新鲜出锅冒着香气的香酥炸鱼。长桌位于临岸一家茶寮的背风位置,自云府带出的护卫将这条单独包下的长桌严防死守,让原本就背风的位置变得更加密不透风,别说受凉风侵袭,就是路人的目光都未必能顺利穿过这片铜墙铁壁,窥伺被守护着的中心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