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非他们常见的谄笑、媚笑;也不是敌意明显的冷笑、阴笑。笑得三人摸不着头脑。敢来自告奋勇打前站,就已经做好被对方嚣张挑衅,或巴结讨饶的准备。无论碰见哪一种,他们都有应对之策。但绝不包括现在这种,宋潜机竟像遇见什么滑稽的事,发自内心觉得好笑,于是毫无顾忌地笑了。甚至将紧张的孟姓少年打发走:“没事。”三人终于回过神,此人根本没把他们放在眼里!水绿长衫的正要发火呵斥,葱绿锦袍的摇头制止。宋潜机刚在睡觉,没听见他们身份。不如再给一次机会,于是再次自报家门:“青崖六贤之三拜会宋道友。他们二位是延水郡曾氏曾良骏、伏阳郡曹氏曹博学。我出身崇文郡詹氏,乃三真老祖之孙,铁笔道君之子,区区不才,詹登高是也。”灶台边的孟河泽听见,心想这气息也太长了,不学个报菜名多可惜。宋潜机依然挂着那种微笑:“哦,你们好,吃了吗?”三人一愣。凡夫俗子才问吃没吃,修士之间很少这样打招呼。难道这是一句嘲讽?!嘲讽他们修为不济?水绿衫的曾良骏年纪最小,最没耐性,张口怼回去:“我早已辟谷,你管得着吗?!”话音刚落,孟河泽端着面碗,稳稳放上石桌:“宋师兄,小心烫。”青瓷碗,阳春面,飘着几滴小磨香油。水红的萝卜丁,碧绿的小葱,鲜嫩的青菜。原来对方真的在问他们吃饭没,三人脸色涨红。随即目露轻蔑,这种东西也敢拿出来待客?我等食不厌精脍不厌细,乡野粗鄙之物怎能入口。但一股自然清香飘出面碗,萦绕鼻间,久久不散。“我管不着。”宋潜机说着开始动筷,“我还没吃。”他吃得不疾不徐,专注咀嚼,一言不发。于是场面更不对劲了。宋潜机坐着,他们站着。宋潜机吃着,他们看着。三人紧盯面碗,心中大恨。吃碗阳春面而已,至于这样认真吗?我们说不吃,你也不谦让一下?此人果然是个狠角色,心机深沉,笑里藏刀,绵里带针,偏让人奈何不得!“刘师兄,你们什么时候来!快点啊!”或许老天爷听见了他们内心祈祷,不忍再添折磨。宋潜机终于吃完了。孟河泽端上泡好的清茶。而通往宋院的鲜花小径,又走来三位贵气少年。“此户可是宋院?”惨绿少年笑问。周小芸打量来客。惨绿,豆绿,松烟绿。她心想,宋师兄菜地里的葱,什么时候也能长得这么好。面上笑道:“正是,不知你们又是哪根葱?”忽见三人表情难看,才知失言,捂了捂嘴:“我是问三位道友高姓大名,来找宋师兄做什么。”惨绿少年朗声道:“青崖六贤之三,刘天翰,魏泓,康嘉许,请宋道友出来相见。”院内三葱顿时眼神一亮,忙不迭向外跑,站在另外三人身旁,排成一列,昂头挺胸。来得好,喊得好,就该让宋潜机出门,凭什么他们进去。不等门外再喊话,宋潜机已经带着孟河泽出来了。院子地方狭小,种得满满当当。若再挤进来三个,撞翻、踩坏了我的花草菜苗怎么办。后来的三人却误以为自己名声响亮,声振寰宇,不由露出得意的笑容。“你们到底什么事?”孟河泽冷声问。刘天翰笑道:“听闻宋道友志趣高洁,清贵脱俗,在他眼中,鲜花粪土,红粉骷髅,别无二致。”宋潜机心想你在鬼扯什么:“不敢当。”“红粉骷髅”四字一出,谁不知他们是为妙烟仙子出头,上门找麻烦的。不过片刻,鸡鸣狗跳,烟尘飞扬,一大批华微宗外门弟子跑来宋院门外。人多势众,对来客虎视眈眈。青崖六贤早听说宋潜机在外门地位非凡,见此场面也不以为忤。“诸位别紧张,我们没有恶意。”魏泓笑道:“只是我们这些人,不相信世上真有人不辨美丑。问道青崖书院,做学问刨根究底,平日遇到困惑疑难,也非弄个明白不可!”“是了!我们书院万事讲理,不会无理取闹,冤枉别人!”詹登高扬眉吐气,“更不会颠倒黑白,心里明知是美,嘴上却不愿承认,反而出言不逊,哗众取宠。”“我们只是想请宋道友见一个人。”曾良骏表情兴奋,“如果宋道友面对此人,还能把那句话再说一遍,我们立刻就走,绝无二话!”“见谁?”宋潜机被他们勾起些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