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杭点点头,这几日卿子扬躲他得厉害,哪怕去学堂也几乎堵不住人。临近月末,时间已不多,担心卿子扬不同意,他这才先斩后奏,拦住对方的马车。见状,卿子扬的表情并未如料想一般放松下去,而是微不可见地偏头,看了苏杭身后的男人一眼。不知想到什么,他将唇抿成一条直线,缰绳却牵得更紧,硬邦邦道:“不行。”苏杭没注意到卿子扬的视线,只以为对方不愿,虽有预料,难免还是有些失望,连眼中盛着的期冀光亮都有些灰败。但他很快便振作起来,踟蹰片刻,上前扯住卿子扬的衣袖,手指似乎在轻颤,头却垂得低低的。卿子扬内心一颤。“我的药还在你那里。”言罢,苏杭作势咳嗽两声,脸色也随之变得有些苍白,一眼看去,其羸弱的身躯,似乎抵挡不住寒风。这是苏杭能想到的最好方法,卿子扬并不知道他智力未受损,若是能稍微示弱,伪装出前几日病中的模样,或许能博得几分同情。卿子扬的手几乎是瞬间便握紧,手背甚至连青筋都泛起,面上仍然不动声色,只用一副淡定的表情,与苏杭对视。扯着他衣袖的那人自然也端着,强装镇定,只是眼中忐忑未做掩饰,哪里有半分从前气人的影子。小骗子。你根本就恢复智力了吧。卿子扬在心里冷笑。但苏杭的确戳到了他的软肋,这几日躲着人,一时间都忘记提醒对方吃药,若当真智力有损,他便又闯下大祸。一旁的闻宗总算看够好戏,故意大声清嗓,吸引住在场三人的注意力。没人开口,他便只能充当和事佬,向着卿子扬劝道:“就让他们一起吧,马车让给你俩坐。”“谁要你让……”卿子扬不悦地看过去,似乎对自己好兄弟临阵倒戈有些不满。他话音未落,就见闻宗几步迈到苏杭身后,朝向那身姿挺拔的男人,吊儿郎当地作了个揖。进而大着胆子勾上对方的肩膀:“大师兄,那就辛苦你跟我一起赶马车了。”面对来人的自来熟,栾肃略微有些怔忪,闻言,连声应下。对于乘骑的安排,他并无半点不情愿,毕竟多年历练,曾有过更为恶劣的环境。闻宗的上道,令苏杭十分满意,一时间,他竟连伪装都忘记,面对卿子扬微微挑眉,好像在示意对方:请吧。卿子扬站定两秒,看向眼前人几乎有些洋洋得意的眸子里,其实他只要将苏杭的药还给对方,一切问题都迎刃而解。但不知为何,他并未拆穿其漏洞百出的谎言,只深深地看着苏杭,直将人看得嘴角笑意微僵,这才无声地收回视线,率先钻进马车。苏杭总算松口气,也不在意前道侣是否将他忘在马车下,主动矮下身子,随人一起坐进马车。大师兄一道其实并非他所愿,前几日,苏杭拜访师尊,道明自己想要与卿子扬一同前往沂文道。他前十六年从未出山,这还是头一次自己央求。谁知溥先对此并不意外,甚至饶有兴趣地将自己的小徒弟打量一番,连手中经书都没兴趣研究了,只嘴里嘟囔一句什么。苏杭回忆着,大概是什么早恋。不过他着实没能听太明白,想再问时,溥先却又不肯说了,只冠冕堂皇地转移话题,强调道:“跟去,可以。不过你有伤在身,便让栾肃陪你一起吧。”苏杭哪里肯答应,说是护送,实则就是妨碍。他如今还没琢磨透如何过与卿子扬的两人世界,实在不想自发增一盏电灯泡。“怎么,徒儿长大了,师父不亲就罢,现在连大师兄都嫌弃上了?”溥先撇嘴,颇有些吹胡子瞪眼的微怒模样,说完,又沮丧又失望似的,以舌尖抵住牙齿,“啧啧啧。”苏杭:“……”他对师尊的赖皮实在没法,无奈之下只能同意,于是造就如今这种场面。但苏杭不知道的是,当他合上庭院的门,原本一副痛心疾首模样的溥先,转眼便换上另种表情,面上满是揶揄和戏谑。偷乐两声,还搓了搓手。哪里有什么正经师尊的样子。忽而想起什么,溥先一拍脑门,懊恼:“我怎么把沂文道的盐焗鸡给忘了呢?”等苏杭回神,马车已缓慢行驶起来,在他的对面,卿子扬正大马金刀地坐着。眼神偶尔似有若无地飘过来,但没有一次长久停留,仿佛在随意扫视似的。说实在的,苏杭在卿子扬面前丢够了脸,今日竟连腆着脸央求都使出来。现如今,是无论无何都拉不下面子,再缠着跟人同座一方软垫了。但卿子扬显然没想轻易放过他,似乎在觉察到苏杭智力恢复的刹那,他身体里原本的恶劣因子,就一个接一个地迸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