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大惊,韩亭一把将驿卒扶起来,急问:“现在东夷军到何处了?”驿卒的声音带着颤抖:“已过洛河。”韩亭眉头压得极紧,又问:“此番东夷多少人马?”“足足三万余。”项冕上前,问:“你们送出来多少消息?”“回将军,我是木城唯一一个逃出来的。”两人当即翻身上马,快马加鞭往城内赶。木城是漠北境与江南之间的一处关隘,在仆阳城以东六十里处,素以天险倨守,极难攻取,又因朝廷国库捉襟见肘,所以当初雪枋院和兵部便没有在此设定新的谍报线,但东夷却以此为突破,并轻而易举攻下。但是两人已经来不及想是哪个地方出了问题——东夷已经跨过洛河,不用一个时辰便可挥军至仆阳城下,虽然韩亭已经让狱卒将军报再往下一处速发,但是他和项冕都清楚,等最近的南面平东驻军赶过来,也至少要晚上了,也就是需要足足四五个时辰,显然已经来不及。韩亭和项冕迅速将仆阳城的兵马集合起来,共两千余人,对付东夷的三万大军自然是杯水车薪,但他们必须要守住,如若仆阳城再失守,以东夷军兵的残暴本性,周边十余座城镇便是屠城之祸,血光之灾——他们起码要守到驿卒将急报带至平东驻军地,拖到援军赶来。不多时,有哨兵来报,东夷军已到东二十里处。韩亭和项冕靠在城墙上,给彼此擦拭武器,项冕感慨:“看来送别送早了,这不,留这里了。”韩亭摸着项冕佩刀的旧鞘,闻言笑了下,道:“是啊,早知道不送了。”项冕啧了声,用力摸了把韩亭脑袋顶的头发,直接弄成鸡窝,赵凉越便给了项冕肩膀一拳。“报!东十里发现东夷军。”韩亭和项冕给对方戴好头盔,所有守军已然就位,仆阳城副官也带人将城内民众集中到府衙安全地带。“报!东五里发现东夷军!”韩亭看着远处黑压压的进犯者,目光变得犀利非常。项冕凑过来,问:“远亭,你害怕吗?”韩亭笑道:“怕什么?怕死吗,我又不是小时候了。怎么,勉之不会怕了吧?”“怎么可能?”项冕哗然一声抽出刀来,寒光若水,“这支三万的东夷军和我们一样,都在赌,就看谁赢了。”如果在援军到之前,东夷军攻取仆阳,便是继木城后,在大许东面撕出又一个大口子,一时间很难缝补,之后东夷增军便畅通无阻。如果仆阳城能等到援军,东夷军便退无可退,周围城镇的几万百姓也才能免受灾祸。“狗崽子们过来了,动手!”韩亭说着抬手一挥,檑木滚石被推到城墙边,随即如雷霆落下,将最先的一批东夷兵砸得头破血流,很多当场死亡,但后面更多的东夷兵蜂拥而上。“报!西面城门将破!”一个浑身血的小将火急火燎跑到正门,项冕闻言提刀起身,在一片杀喊声中冲看过来的韩亭说了句话,随后带人消失在墙头。韩亭没有听清项冕的话,但那个口型,曾经在他们之间出现过太多遍:“远亭,我爱你。”终篇赵凉越做了很长的一个梦。梦里,他回到了刚来京都的时候。然后,在一个满月皎洁的夜里,他走在去恒恩寺的山路上,那个熟悉的身影执灯走在前面为他照明。两人彼此没有言语,只是以不疾不徐的步子朝前走着。久长的沉默后,赵凉越先开了口:“韩兄,你今天的话倒是少了。”“是吗?”前面的人淡淡回了句,并没有回头。两人间再次陷入沉默,继续一前一后往前走。脚下的山路似乎格外长,长的没有尽头,一路也没有遇到其他人,周围的景色模糊不清,似是一团又一团漆黑的墨。终于,在不知走了多久后,赵凉越发现前面人手中的灯盏开始一点点变暗了。随后,他的脚步也慢下来,叹了口气,问:“先生,你说老师会怪我吗?”原来他还把自己当作那个戴着斗笠算命的何五。赵凉越道:“怎么会,你一直做得很好。”前面的人抬起头,看着那轮圆月,语气迷茫而忧愁:“是吗?”赵凉越坚定道:“是的,韦大人要教的是君子,你正是出淤泥而不染的君子。”前面的人终于笑了,道:“好,先生这么说,我便信了。”赵凉越跟着也舒心了几分,加快脚步想要和前面的人并肩,但他却突然跑了起来,任自己怎么追都追不上,而且越来越远。“韩兄!”赵凉越只觉自己胸膛中袭来巨大的恐慌,嘶声力竭喊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