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们跟着二叔和姑姑把东西搬到车上,你说你有点儿事儿要去办,奶奶不让你去,你没听,就走了……”林杨想起搬家那天,不禁又悲从中来,抽了两下鼻子,眼眶里瞬时就都是水珠子,他在林笙的目光下接着说道:“后来,大黄哥跑来说你出事儿了,我跟奶奶到医院的时候,你脑袋已经这样了,他们说,上面有巴掌那么大的口子……”
林笙心里最后那点儿疑虑都消除了。他眼珠子环绕了一圈儿,这是奶奶在农村的老房子。当年爸妈把奶奶接进城里生活,这个老房子一直没卖出去,没想到飞来横祸,他的父母出车祸死后把房子都变卖了赔给同样死在车祸中的一对儿夫妻后,奶奶的这个老房子成了他们一家的避难所。
这应该是他跟林杨搬来没几天。他们的生活也从这里开始转折。
这个暑假,他跟林杨再也不是生活优越的小少爷,他们变成了孤儿。
这个暑假,同样是林笙辍学,跟着“青色”的一个成员开始混帮派的开始。
这个暑假……他认识了洪威……
这个暑假……对他来说具有太重大的意义。
如今不知道是不是上天有意的安排。让他死后回到了这个暑假,他十六岁的夏天。
既然上辈子所有的事儿都是从这个暑假开始的。他林笙就要从这个暑假开始改变。
对,他要改变。
既然重活了一次,他就不能像上辈子那样窝囊,不能重蹈覆辙。
洪威,他不要了。皇权,他也不要了。从今天起,他要认认真真对待每一天,努力奋斗,活出个不一样的人生来。
“过来。”
林杨怯生生的走过来,被他哥一把抱住,按在怀里紧紧搂住……
林小杨
林笙回到了十六岁,父母出车祸家庭剧变,他辍学的那个暑假。
也就是说,现在是坦克帝国的3000年。
神情恍惚的在奶奶的房子里养了一个多星期,被开过瓢的脑袋才算是不那么疼了。
在林笙的记忆中,后脑勺那条拇指宽,成年男子巴掌长的刀疤一点儿都不遥远。
这道疤直到林笙去世,都没在长出来头发,林笙也就不得留着比别人长点儿的头发,为了遮住这块儿空白。然而,每天早晨梳头的时候,木梳的齿仍然会划过那道凹凸不平的痕迹,有时候去理发店,理发师看到他的这道陈年旧疤,后面看他的目光都会藏着一丝畏惧。曾经,林笙还因为过这样的目光洋洋得意。
今天是林笙脑袋上拆线的日子,一大早奶奶就把他跟林杨叫起来吃饭。
林笙慢吞吞的走到院子里,坐在院子里靠栅栏边树荫下。这些天一直在他跟林杨那间通风的小下屋里面躺着,前后两扇窗户都开着通风,凉快倒是凉快了,只是他跟林杨都叮了一身的包。
乡下的蚊子一个个毒得狠,咬到哪里,哪儿就像是肿了一样。林笙倒是还好,他毕竟心智是快四十岁的人了。再说了,他上辈子子弹都挨过,流血挨刀子都是家常便饭一样的小事儿。哪还会把毒蚊子咬的几个包放在眼里。
可是林杨却不一样了。
这几天晚上他头疼,外带心里的事儿太多,想得睡不着。就发现,林杨躲在被子里边把蚊子包挠破,一边小声哭着,口里还喃喃的叫着“妈妈……”
林笙曾经给他这个唯一的弟弟起过无数个外号,其中就要“哭包”和“娇气鬼”。有时候趁父母不在的时候,他还会叫林杨“小妹”,气得林杨马上像是响应他的话一样红了眼睛。
叹了一口气,林笙还是觉得他这个弟弟太娇气了,简直像是个小姑娘。不,连小姑娘都能弄哭他。林笙记得有一年他二叔锯木头卖时候被木桩子砸断了腿,在城里看完病还不走,一直在他家养了半年多,到腿脚利索得都能跑了,才非常不情愿的让同样在他家蹭吃蹭喝的二婶儿接过自己家去。那时候二叔家比林杨还小一岁的小妹林琳就经常把林杨弄哭。
林笙记得,那个时候自己一回家看到二叔二婶儿霸占着主卧室,自己好脾气的父母搬到客厅的沙发上挤就来气。还有林杨,每次都红着眼眶被林琳可劲儿欺负,就只知道哭……那半年林笙基本上都不怎么回家,不是去朋友家住,就是在市里的一家常去的录像厅猫着,或者在台球厅找张沙发对付一宿。
那时候,昌新市还不像是林笙已经经历过的繁荣。此时,昌新市作为坦克帝国的二线城市,连个网吧都没有呢。
“哥,你洗手了吗?”林杨端着两个盘子从屋子里走出来,问已经坐在小桌子旁的林笙。
林笙看了他一眼,想骗他说洗了,可是看着林杨小脸上的认真严肃,却觉得喉咙里哽住了。
“我忘了,现在就去洗……”林笙没有辜负小弟的好意。
“哥你别动。我帮你端过来。”林杨说完就跑回屋里,一会儿就把奶奶家已经掉了漆,盆地印着大红色牡丹的铁盆儿端了出来。
林杨蹲下身子,把铁盆儿慢慢的放在林笙面前的土地上。
林笙坐在一把简易的老虎凳上,一弯腰就能把手伸到盆子里。早晨才从深井中打上来的水沁凉,仿佛还带着地下的灵气,林笙瞬时觉得身体都舒畅了不少。
林笙弯曲着细瘦的胳膊腿儿,就这样蹲在对面看着他。
“你洗了吗?”林笙抬头问道。
“洗了。”林杨回答道,然后抬头匆匆看了他大哥脸色一眼,飞快的补充了一句:“那我再洗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