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位大秦使臣看上去就不好招惹,后芷讪讪地往后退了几步,虽然骄纵,小姑娘还是知道有些人不能得罪,昨日周存带人来抓捕秦使,阵势颇大,连深居闺阁的相府小姐也知道了此事,不过她显然不知道从昨天早上到现在此事发生了何种变转。
“昨天不是有人把秦使抓走了吗?那你们这是——”
“昨日之事颇多疑点,齐王正令我们协助周存大人调查,多有打扰。”赵政客气地回应,回头看了子方一眼,顺便帮他解释道:“子方本为大秦使臣,一年前因为意外身受重伤,因而失去记忆,滞留在此,我等这次来也是要把他带回大秦复命的,相国大人也已经同意。”
“原来是这样吗?我就说很奇怪,哪有人什么亲人都没有呢。”后芷显得有点遗憾,不过现在还有别人,她也不好紧追着子方不放了。
不过她还是好心提醒了一句:“不过你们还是不要在这边待太久,前阵子这边死了人,说不定鬼魂还没散呢。”
身旁的婢女拉着后芷,使劲给她使眼色,不过小姐倒是没在意:“哎呀,他们是来调查的,子方也是自己人,告诉他们没事的。”
子方还心有余悸地站在赵政侧后方,他疑惑道:“是在这里发生的吗?我怎么不知道这件事?”
“是爹爹不让人说,你都不怎么来后院,当然不知道。”
“小姐可否说得详细些?”
“虽然……好吧,我可以告诉你们,但是……”后芷指向子方,笑起来娇俏天真:“子方得陪我玩几天,你都要回秦国了,以后我都没机会见你啦!”
赵政扭头看向子方,后者显然被这段孽缘折磨得不轻,脸色像是吃饭吃到了石子一样,他无奈地答应:“好吧,等事情解决了我就陪您玩。”先来一招缓兵之计,到时候总有办法逃走,子方暗中安慰着自己。
“其实是我们府上的一个乐师,年纪不大,但是很会吹竽,我爹好像很喜欢他吹曲子。但是听说他前阵子……像是被鬼附身了一样,一直疯疯癫癫的,后来有一天早上,就有人发现他跳进了池塘里,捞上来的时候就已经死了。唉,这个池塘其实还蛮深的……”
一个自杀的年轻乐师,听起来像是个悲剧,不过和他们调查的事情好像没什么关系。子方叹了口气,“多谢小姐告知,不过我们还有要事,今日就不奉陪了。”
“好吧,你可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一定要来找我啊!”
子方勉强挤出了一个友好的微笑。
害人之物
公孙启中毒而死毕竟是许繁的猜测,无论如何还是要先验过尸体才知道。子方随赵政去调查当日之事的知情者,行走各地多年、经验丰富的许老板自告奋勇地接下了查看尸体的任务。
虽然周大人认为许繁是女流之辈,又只是一介商贾,不过既然秦使把她派来,他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下。反正他们就算知道了公孙启的死亡是早有安排,一个如此正直刚烈的学生为了大义放弃了自己的生命,本来也能在朝野引起不小的轰动了。
希望大王也能够及时醒悟过来,现在六国只能同心协力抵抗秦国,大齐和秦国结交简直是与虎谋皮啊。
公孙启昨日刚死,周存趁着相国不在,想赶快把事情定下来,一直声称他就是被秦使的剑刺死,连尸体都没有验。如今速战速决的机会已经没有了,只能按规矩找仵作来验。为了防止仵作听从周存的意思而故意说谎,许繁还亲自带来一个经验丰富的老仵作,让两人一同查验。
为了防止尸体过快腐烂,公孙启被放在阴冷潮湿的石屋,即使是正午烈日的强光也难以挤入,甚至因为过于阴暗而点上了烛火。公孙启身上、衣服上凝固的血迹还在,浓稠的血腥味让见惯生死的许繁都有些不适。
两个仵作查验完成之后,神色都有些奇怪,一个道:“此人的确是受了多处剑伤而死,但是……”
另一个接着说:“剑伤过于凌乱而无规律,如果是被人所杀,只需要刺中致命位置,杀人者如果不是精神错乱,不会像这样接连捅刺数个地方,更像是自杀的。而且……死者的面色和嘴里吐出的东西很奇怪。”
“怎么了?有什么奇怪的?”
老仵作继续答道:“看死者的面色,死之前应该极为痛苦,但是脸色和一般被刀剑杀伤而死的人有一些区别,小人认为更像是中毒而死。”
另一个仵作与他争辩:“但是他口中的东西不像是毒药,从没见过这种药……”
“肯定是中毒而死,不然脸色不会是这样!”
周存皱眉:“到底怎么回事?”
“大人,死者嘴里和吐出来的东西,是盐。”
“什么?”周存和许繁都震惊地看向他,盐有什么可说的?
“虽然都化了,但应该就是盐粒没错,而且死者的衣服上也沾了一些。”老仵作解释道:“并且应该不是吃饭时残留下的,死者生前可能吃了大量的盐。”
周存大怒,手重重地拍着桌案:“你在胡说什么,吃盐和他死了有什么关系,难道吃盐还能把人吃死吗?”
许繁眉头紧皱,突然想起来什么,开口道:“周大人位列公卿,衣食住行都不同于常人,自然不知道百姓的苦楚。在下多年来与鱼盐打交道,倒是有过耳闻,盐户们晒盐并不简单,工序繁杂而且耗费体力,但是晒出来的好盐却都是达官贵人们享受,普通百姓所用的大都是品质一般的粗盐。有一些心术不正的盐户会刻意减少几道工序,这样才能更快把盐卖出去,这种盐虽然便宜,但是品质最差,甚至能吃出人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