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廊的转角处,淑惠捣住嘴,心里有着震惊的了然与心痛。和晋铮在一起的日子实在是太开心了,郑渝伦几乎已经不太想念北平的生活了,那些曾让他热血沸腾的学生运动似乎也慢慢离他遥远起来。渝伦有时候会想:这就是所谓的英雄气短、儿女情长吗?随即又暗笑自己胡乱比喻,晋铮可是正宗的男孩子呢,怎么能用这样的比喻?但是,心情还是不可抑制的飞扬起来。正月里,杜渐生和余安萍的到来,令郑渝伦感到意外的惊喜。两人都是郑渝伦的同学,余安萍的父亲和郑家还是世交。余父是警察局局长,为人精明老练,他极中意渝伦,曾有把独生女儿许配给渝伦的意思。无奈渝伦那时满腔热血,满脑子都是爱国激情、学生运动。余安萍也是个极独立,有主见的女孩,她虽对渝伦也很有好感,但一向反对父母包办婚姻,因此这事也就搁浅下来了。而杜渐生则是学校的学生骨干,聪明干练,和郑渝伦关系最好,很多的大型学生运动都是两人合作策划的。久别重逢的喜悦并没有让郑渝伦忽视了余安萍的苍白和杜渐生的凝重。两人带来了令郑渝伦极度震惊的事:渝伦被强行送回“柳镇”的一个月后,学生再此举行了大型的示威□□。这次□□中,警察和学生发生了激烈的冲突,混乱中一位名叫陈东旭的学生被警察开枪击毙,而当局拒不做出任何形式的解释与交代。郑渝伦满心悲愤,脸色涨得通红,牙齿咬的格格作响:“这帮该si的人渣!”杜渐生拉住激动不已的郑渝伦:“这次我来找你,是想向你辞行的。这次的事件反倒让我想清楚了,我想去做一些更实际的事。上海已有一家报社录用了我,我已经决定过去了。至于安萍她……”眼神掩不住温柔的看了一眼仍然脸色苍白的余安萍,“她和家里闹翻了,我想让她先住在你这里住几天。”“你要走?”郑渝伦诧异的皱眉,“什么时候?”“就这两天。”杜渐生微笑,大力拥抱着郑渝伦,“兄弟,保重!有机会来上海看我!我们再一起秉烛夜谈,畅谈天下事!”郑渝伦用力回抱着他,眼角有些微红:“保重!真是很羡慕你小子,总是这么洒脱!上海地方开通些,新文化运动也比我们这边热烈的多,你到报社工作,学识和见闻都会增长的多。”“其实渝伦,你聪明、有能力,可惜的是你的家庭束缚了你,否则你比我们任何人都要出色!”杜渐生拍拍郑渝伦的肩,脸上是满满的真诚与郑重。郑渝伦苦笑,不语。杜渐生又叹了口气,伏在他耳边低语:“安萍就拜托你了,好好照顾她,这次她和她父亲闹的很僵。”语气里有着显然的心疼与怜惜。郑渝伦心里默然,他能想象的出,余安萍苍白的脸色背后经历着怎样的激烈。他也知道杜渐生一向都暗暗喜欢着余安萍,只是不知道安萍的心思怎样。“放心吧。”郑渝伦点头。杜渐生走了,余安萍在金家小住了下来。对于郑渝伦的这位“女性”朋友,金家人有着太多的好奇与窥探。明里,倒是按着贵客的身份,客客气气的招待着。这次的学生被枪杀事件和杜渐生的离开令郑渝伦陷入了思索,还有安萍的苍白和郁郁寡欢也令他分心不少。对晋铮,倒显得有些疏忽了。晋铮还是和平常一样,渝伦不来找他,他也不多问,一个人静静的躲在房间里看书。倒是淑惠来找过他几次,每次都貌似不经意的提起那位金家人都很好奇的,城里来的小姐。“长得倒是很漂亮呢,性格也好,看着就很会说话的样子。”淑惠淡淡的语气里有着些许不易察觉的微酸。晋铮笑笑,也不说话。“不过看得出来,渝伦哥对她很好却很客气,像对我们一样呢!”淑惠的声音渐渐低不可闻,眼神也慢慢暗淡下来,“他只有对你才……”后面的话低的听不清楚了。晋铮侧过脸,凝神:“什么?”淑惠抬起头,突然调皮的挤挤眼,笑道:“没有,我说那位小姐没有五哥你好看!”晋铮登时微红了脸:“你这个小丫头,说什么呢!”白净的脸上染上了一层淡淡的晕红,越发衬得他发黑如墨,五官细致,看的淑惠也有些呆了。晋铮的五官像他娘,是有些偏阴柔的清丽,也难怪当初郑渝伦误认为他是女孩。淑惠心里有些微微的心痛与悲伤,五哥你和渝伦哥一定要幸福啊!正月初七,郑渝伦突然决定回城里。他告诉晋铮这个决定时,晋铮恍惚了一下,翻着的书的手一顿,又慢慢合上:“哦,什么时候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