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十八万寿节,向来是十年一大庆,一年一小庆,去年因着三藩之乱没能大庆,今年却实在该操办起来了。大庆的旧例只在康熙十年有过一次记录,时间太久,记录残缺,她要费心的地方还不少。她正思量着,外头的宫女急匆匆跑进来了,惊恐不已地叫到:“承乾宫的小公主殁了!”元栖心中一沉,下意识起身,连手中残破的书卷掉了都浑然不觉。小公主的身子不是已经在渐渐好转了吗?这是承乾宫自己传出来的消息,怎么会这么巧,偏偏就在四阿哥去看过的几个时辰内殁了?里间的四阿哥还睡着,元栖顾不得多想,吩咐人留意着里面的动静,换了身素净的衣裳往承乾宫去。她现在是主事的嫔妃,这个时候应该过去一趟。路上碰到了宜妃,两人辇驾一前一后,中间隔了不少距离,不便说话,元栖心里一阵发慌,一直忍到了承乾宫门口。那儿已经摆了一副辇驾,守在门口的宫人道:“荣妃娘娘已经到了。”进门时,元栖才微微靠近了宜妃,低声道:“前些日子咱们听说的可都是小公主身子渐好的消息,怎么如今忽然就殁了?”宜妃却淡声道:“我早觉得不对了,说着是身子好了,可太医一趟一趟跑着,听人说药也是日日在煎,小孩子哪里受得住?”这些元栖都知道,这也是她只敢守在侧殿外等四阿哥的缘由,谁知道皇贵妃到底打得什么算盘?她和承乾宫入宫以来就没一日和睦过,前些时候查出宫中有人往外私传消息之事,皇贵妃因此被迫养病,自己又从她手里揽了权,又带走了四阿哥,想必皇贵妃如今已经恨她入骨了。一踏入正殿,看到的便是皇贵妃用帕子掩着嘴角,泪流满面的模样,看着倒是有些悲痛欲绝,这让元栖心底不由自主生了些怜悯。身侧陪着皇贵妃的是荣妃,她一脸关切,很有些感同身受的模样。然而元栖的这点怜悯之心,在皇贵妃开口的那一瞬间便消弭无踪了。荣妃仿佛是没听到她们进来的动静,温声安抚道:“娘娘要当心自己的身子,否则小公主见了您为她这般悲伤,她心里也会不安的。”皇贵妃听了这话渐渐止住了啜泣,却不是被安慰到,而是发现了站在门口的元栖,她怨毒地目光倏然看向元栖,咬着牙恨声道:“就是你害了本宫的布尔和!”元栖皱了皱眉,不耐道:“我今日确实来了承乾宫,也带着四阿哥去瞧了小公主,不过是承乾宫的宫女陪着四阿哥进去的,我没进去过。”皇贵妃泪痕尤在,面上却没了半点悲伤之意,她死死盯着元栖,面上居然有癫狂之色,不依不饶道:。"今日除了你,没人靠近过承乾宫偏殿!。"元栖被她漆黑无神的眼珠盯得难受,身子一侧避开,转而看向荣妃:“太医可来过了?”荣妃面上闪过悲悯,忙道:“已经来过了,日常诊脉的太医说是瘾疹,概因汗出受风而起,可妾身一一检查过,偏殿的门窗都关得严严实实。”“可有请了痘疹的太医来瞧?”荣妃忙点了头:“看过了,又说不是瘾疹,这病来得急,那帮太医不过说了几句话的功夫,小公主便”皇贵妃还盯着元栖,又哭又笑地大叫:“一定是你!是你买通了太医,是你害了我的布尔和!她是在你走后的一个时辰里没了的,除了你还会是谁!?”荣妃瞧着是真的可怜皇贵妃,使了个眼色示意宫人拦着她,而后温声替她说话:“皇贵妃骤然失了女儿,心中悲痛,不如请她先去休息吧。”元栖心里赞同荣妃的说法,只是这儿终究是承乾宫,她帮衬着处理了小公主的后事便罢了,如今皇贵妃非要指认是她害了小公主,再把皇贵妃强行请下去,倒显得是她心虚了一样。何况皇贵妃如今这样子,看着似乎不大正常。“先让宫人请太医给皇贵妃瞧瞧吧,一时悲痛也不能这么一直下去,今日就要办小公主的丧仪,她今日若不在,日后心里怕是又要难受。”一直没出声的宜妃想到即将种痘的五阿哥,心底多少对皇贵妃的小公主有些同情,不由看向元栖:“也不急于这一两日,就让皇贵妃娘娘先缓一缓吧?”元栖还没出声,荣妃便苦笑着道:“小公主是夭折,便是不祥不孝,不能在宫里停久了,要立时抬出去的。”宜妃还是头一次听说宫里有这样的规矩,身子一颤,不再说话了。元栖安慰似的拍了拍她的手,而后告诉荣妃:“我来时已经派人去告诉过皇上了,再等一等也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