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时起,冷临便不想再说话,他喜欢自己想事情,自己去体会这世间种种。
日子平淡却无忧,直到母亲抑郁成疾离去。冷管家险些哭瞎了双眼,自己跪灵前却没有一滴眼泪,他觉得母亲永远睡去是一种解脱,至少她可以不必再整日对烛空叹,至少可以不再哭瞎了双眼。
冷临没有眼泪,却病了一场,直到一年后才渐渐好转,却已不能再……
冷临站了许久,关百合娘见对方不说话,心虚地说:“是奴婢错了,奴婢决不再见合儿,求您转告夫人高抬贵手,求您了。”
关百合娘犹自哭泣着,冷临却已走出院子,失魂落魄地沿着巷子走着。
婉苏不知发生了何事,却也觉得冷临不对劲儿,便帮着将门关好,急忙跟上冷临,搀扶着他一起走。
冷临只觉得心里疼得慌,却无半滴眼泪,此时自己应是极其悲伤吧,为何还是没有泪水。自有记忆起,自己便不曾哭过,所有事都是憋心里一个人捱。
走出巷子,见冷临走向路边酒馆,婉苏不敢阻拦,便扶着他上了二楼。至少要寻个无人地儿才好,看他样子,不喝个酩酊大醉是不会罢休。
小二见惯了借酒浇愁、把酒言欢,自然也知道这种纾解胸中郁气,忙上了上好酿酒,又并几个小菜这才将门关上。
“小婉,你去临间,自己点了菜吃饱,我想自己待会儿。”冷临状态极其不好,婉苏怎能放心他一人。
“少爷,奴婢不敢自己一人,若少爷不想同奴婢一桌吃饭,奴婢就这儿边上站着。”婉苏明知冷临不是那种人,如此说完便站到他身后。
冷临无法,头也不回伸手将其扯过来按到椅子上,不言不语自斟自饮起来。
婉苏晓得,这喝酒同心情有很大关系,若是高兴,便越喝越畅怀;若是心情低落,越喝越想自,便拿过酒壶,趁着冷临不注意,每次斟酒时都只倒半杯。
饶是半杯半杯地喝,也喝了有小半坛子了。婉苏想叫冷临多吃几口菜,便将酒壶放下,拿了酱油沾了一块鸡肉递到冷临面前。
冷临接酒杯接习惯了,随手拿过酱油瓶子猛灌一口。末了擦擦嘴,又要抬手接着喝。
“少爷,那是酱油啊!”说完劈手夺下了冷临手里酱油,惊得瞪大了双眼。
冷临并未喝醉,还未到将什么都当做酒地步,此番为何喝了一口,还未觉察,莫非疯了傻了。
冷临微微一愣,随即摇头苦笑。
“少爷,您莫吓奴婢,您晓不晓得这是酱油!”婉苏吓坏了,拿手冷临眼前晃晃。若冷临傻了,自己可如何是好。
“不晓得,我,我尝不出任何滋味。”冷临静静说道。
不知为何,婉苏忽地有些心酸,眼里也不知不觉泛了泪花。原来那日他吃了自己误将盐当做糖做成粥未曾觉察,原来他说自己做得糖醋排骨咸淡适中,都是因为他没有味觉。
看着婉苏模样,以为其自责,冷临忙解释:“从我娘过世后,我病了一场便是如此了,不干你事,你伺候得很好。”说完还挤出一丝笑。
瞧着冷临无所谓模样,婉苏只觉得心里酸楚,硬生生将眼泪挤回去,吸吸鼻子说:“无妨,此后奴婢都尝过了再给少爷吃。”说完将沾了酱油鸡肉放到嘴里,眼泪却忍不住流了下来。
“你怎了?你也想家了?”冷临下意识伸手抹去婉苏眼泪,心里想什么便说了出来。
擦完眼泪才觉不妥,冷临尴尬地收回手,说道:“你若想回家,我便将你身契给你,自去寻了爹娘吧。”
“不,奴婢还要伺候少爷。”婉苏自然不能走。
“不妨事,我自己一个人习惯了。”冷临说这句话时,底气有些不足。自己此前是一个人惯了,婉苏刚来时还有些不适应,觉得吵闹。可此时说了这话,却觉得心里空落落,是不想让她走了吗?冷临低了头,心绪烦乱。
“奴婢没有家了,再回去也是被主人卖了,还不如跟着少爷,少爷至少不会像旁人。”婉苏说完,抬眸看看冷临。
冷临想起贞娘遭遇,有钱人家下人,也就是件摆设,物事。“你放心,此后都不必担心,我说过话都作数。”冷临笑看着婉苏,不再说要还了身契事,心里竟有那么一丝希望,希望她永远待冷府。
“我这里多谢少爷了,啊不,奴婢多谢少爷了。”婉苏吐吐舌头,有时还是改不了口。
“此后你不必自称奴婢,不习惯便随意了。”冷临勾起一边嘴角,目光温柔笑道。
许是说了些话发泄出来,冷临只觉得心情舒畅许多,喝得浑身舒坦,便由婉苏扶着往回走。“小婉,你说这大雁不辞辛苦每年要飞上两次?若是南北气候都是一般,这该多好。”
“那也少了许多乐趣,您知道这一路上,山高水远,可是j□j发生绝佳时机啊。”婉苏也浅酌了两杯,加之气氛不错,便逗趣道。
冷临本是一句玩笑话,小时候自己满脑子都是怪念头,也这般问过母亲和冷管家。母亲只会木然地摇头,冷管家只会挠着头皮翻眼珠,倒是婉苏回答很是有趣。
“还有啊,为何大雁要南北飞,有鸟却不折腾。”冷临又问。
“肯定是大雁里头好色大雁多,这才带动了这风气。保不齐除了公大雁母大雁,还有那两只母大雁情投意合呢。”婉苏说完忙住了口,心道怎么就顺口溜出来了呢,看来不能喝酒啊。
冷临酒醒了大半,心里生疑,却觉得婉苏一个未出阁小丫头不会明白那种事情,狐疑着回了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