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这是何意?公子是说,你的梦中人是我?”“恐怕是的。”长公子静静抬起眼眸:“子安,是不是你?”空气突然凝重下来,酒肆中杀气陡生。无形之中侯府侍从已不动声色堵住了酒肆出口,青箬客凝神一听察觉到雨幕中还藏了数十道呼吸——长公子今夜有备而来,怕是要把他疑心的人通通拿回去。青箬客想了想,觉得自己从大门是走不了了,只得叹一口气。“我这个连三文钱石头烧都常常喝不起的穷鬼,会是你说的那个什么宁国小公子么?”他干脆利落地对镜挤爆一颗痘痘。“长公子,你认错人了!”话音未落,周遭的侍卫已冲过来。青箬客锵一声,拇指往剑格上一弹,耀目的光华立即从剑鞘中流淌出来。他拔剑的动作极快,只一下就将侍卫们的包围荡开,接着足尖往桌上一点,青箬客向上撞开一片屋顶就出去了,碎砖破瓦啪啦啦掉了一地。屋外只闻一片叮叮当当的兵刃落地声——外面的伏兵竟也降他不住,青箬客没伤一根毛,轻轻松松就逃掉了。长公子抬头看屋顶大洞,目光阴霾。侍从小心地给他披上斗篷:“公子……”静静沉默良久,长公子无声的笑了:“好身法,好剑术。”接着,他朝侍从转过脸来:“你说这个人,名叫陆镜?”雨还没停。陆镜像只狗崽子一样抖蓑衣上的水,觉得自己倒霉透了。“薛南羽,薛子扬。”他嘟嘟囔囔念叨着长公子的名讳:“你竟和我玩这么一手。你不但让我冒雨白跑一趟,还指使手下人把我衣裳划破了。这都得赔我!”骂骂咧咧的,他推开一扇摇摇欲坠的门,进了自己的家。这所谓的家不过一个破窝棚,倚着半面断墙搭建,灶边隐约火光。见他进门,几个少年立时围过来,无一例外都带着一种等米下锅的神情。他们热切地问着陆镜。“老大,老大,生意谈得怎样?”“别提了。”陆镜解开沁透了的蓑衣箬笠,哗得抖开晾在灶旁。“没谈成,只好灰溜溜的回来了。”“哦……”听他说生意不成,少年们流露出失望的神情。有那么一两个还不死心。“老大老大,那你带出去撑场面的那九文钱……”“都买了酒。哎哎,我虽买酒也没忘了你们——”陆镜眼看他们的目光变得像要杀人一样,忙说:“我给你们也带了东西回来。看看。”他洋洋得意从身上掏出个小东西,原来是数枚银鱼令牌,流云郡侯府近卫随身戴的。“呼,生意不成,那鸟公子就想拿我,可老子哪是吃素的?”陆镜一拍大腿,开始吹嘘自己以一敌百的光辉战绩:“只见那侯府的护卫密密麻麻,我就这么拔剑一拔,再这么把身子一跳——”他噌的窜上桌,那些少年忙把吱嘎作响的桌子护住。“哗啦啦将他们打倒了一大片。我再看,乖乖,他们的身上可戴着银子呐!顺水推舟,乘乱摘下几个来。拿去——”他豪气的把那些令牌都递出去。“找朱老三把这些熔了,全都铸成银叶子,够我们吃好一阵呢。”雀跃着接过了,没多久就有人抱了一大袋子吃食回来。众人把一坛子石头烧在火边烘得暖了,边用烧饼夹着卤煮下货,边问陆镜今天发生的事情。少年们都十七八岁,身上脏污破烂,随身都带一柄剑——说是剑,其实多是两个木块夹薄铁片,用破布在腰上胡乱捆住而已,看着寒酸得很。梁国兴剑术,凡是男子,十个有七八个都自称学剑,于是也衍生出了“游侠”这么个特殊的群体。所谓游侠上至世家下至乞丐,是什么出身都有。这些少年是其中身份最卑微的那种,既无缘将武艺货卖帝王家,也上不了君子们的台面,只能通过中间人接一些别人不屑做的零碎杂活,在刀口上讨一口饭吃。前几日中间人说有个贵人点名让他们接这单活,他们都大喜过望,以为接下来能接一单油水肥的,没想到却是个“寻找梦中人”的怪异活计。“那长公子说什么白马朱弓梦里人,还说那人和我长一个相貌,这可不是在发癔症?”描述的是陆镜。有好事者噗的一笑,开始信口雌黄:“恐怕不是发癔症,而是发春。一定是因为老大长得好看,艳名远扬,惹得侯府中的那一位听到了,找个理由就把老大诳了去。”“艳艳艳你个头呀!”陆镜用筷子在那人头上反手敲了一记。“我们是凭本事吃饭的游侠,不是馆子里卖笑的龟公,再说你以为那个梦里人干了什么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