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湘街上青石蜿蜒,两畔碧瓦飞甍,一座房子屹立街道尽头,隐隐透出雍容气象。
因随苏斐进城,沐嫣特地寻了一套新衣穿上,藕合色的长裙,映得她一张脸蛋红扑扑的,苏斐颇赞许道:“嫣嫣,你穿这身衣裳,甚是好看。”
沐嫣心道,废话,这是我花了三两二钱银子裁的衣衫,过年才穿,若是不好看,裁缝岂不是忒也黑心。
见不是老陈家的当铺,她首先放心,花厅里坐着数人,她都不认得,见这些人锦衣玉带,料来都是些京城里的王孙子弟。
苏斐携了沐嫣的手坐下,向座中诸人含笑招呼,众人纷纷拱手还礼。
苏斐向一个高瘦老者道:“郭老板,我这儿有些器物,想换些银两,不知方便不方便。”
郭老板忙赔笑:“苏侯爷,您这话可折杀小人了,您老人家要卖东西,老朽岂有不应承的?”
比郭老板小上三四十岁的苏斐对这句“老人家”居之不疑,自怀里取出一只光润皎洁的玉杯,道:“这只玉杯,换三百两银子,郭老板以为如何?”又取出一串饱满晶莹的珍珠项链,道:“这串链子,换五百两银子,你不吃亏罢?”
郭老板望了望都不在千两价值之下的两件器物,由衷觉得,老天爷今天有意要让他发一笔横财,当然要笑纳。
生意做得爽快,不多时,苏斐将一大叠银票都塞到沐嫣手里,笑眯眯道:“怎么样?我好不好?”
沐嫣猛点头:“好好好!多谢苏小侯爷。”
苏斐将一缕散发挽回耳后,笑眼弯了起来:“嫣嫣,怎地还同我这般客气?小侯爷来小侯爷去的,太见外了。”
沐嫣见内道:“多谢小苏。”
苏斐一颤,沐嫣关怀道:“怎么了?”苏斐道:“没什么,我本以为你会叫我苏郞,或者阿斐也好。”晃了晃头,目光里水波荡漾:“小苏也好,从此以后,我只许你这般叫我。”
沐嫣干笑了两声,只见身周的人齐刷刷打量着自己,眼神颇可玩味,忙道,快走,快走。
两人谢过郭老板,神清气爽地出得门来,沐嫣抱拳道:“小苏,我这就回山寨去啦,将来你有事要帮忙,只需同我讲一声。”
苏斐凄苦地一叹道:“嫣嫣,我好歹赠了你这许多银子,你就不请我吃一顿饭?”
沐嫣正肚子饿了,闻言大点其头,可知好哩。
他当先引路,带了沐嫣来到京城里有名的酒楼——仙聚楼,这家的幕后老板是当朝国子监祭酒左骏,向来是达官子弟的聚集地,生意十分红火。
苏斐点了七八道菜,店小二殷勤地应了,忙去厨房吩咐,先送上四味精致的点心来,苏斐斟了一杯碧螺春,慢吞吞啜饮着。
沐嫣瞅着菜单,肉痛道:“白玉如意球是什么菜?只这一道,就要五十两。”
苏斐道:“就是鸽子蛋。”
沐嫣又道:“这道三十八两银子的翡翠胭脂醉,又是什么菜?”
苏斐放下茶杯:“就是菠菜拌红萝卜。”
好家伙,想她整个山寨十几号人,一月的用费,也才二十两银子,掐指一算,这一顿已经吃了山寨几年的伙食,真是世风日下,奸商当道。
苏斐见她长吁短叹,十分痛惜这顿饭钱,微笑道:“嫣嫣,这家酒楼背后的主人是国子监祭酒左大人,倘若谁想求他帮忙,明着送礼是不行的,来这消费却是妙招,你瞧在座的其他人,哪一个没点上千两银子的菜?咱们这一顿只吃了三百两,实在是寒酸了。”
沐嫣心道,怪不得,原来如此。这位祭酒大人,在民间的名声素来颇佳,料不到他生财这般有道,听说左大人是进士出身,读书人做事,当真别致。
苏斐夹起一块雪白的鱼肉给她,笑道:“不说别的啦,嫣嫣,你尝尝这道鱼,滋味不错。”
菜单上写得明白,这道菜名叫“心有灵犀鱼”,标价八十九两银子,味道和价钱一样出色,她只吃了一口,鲜得险些儿连舌头也掉下来,当下顾不得他,低下头一顿风卷残云,夕消暮烟。
苏家公子破天荒带了个姑娘,在仙聚楼上约会的消息,传得很快,这顿饭还没吃完,就来了个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