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横在马上,太颠簸,吃了一路那马蹄扬起来的尘,一口口吐在身后人的襟袍上。
“再吐我就扔你下去。”
愠怒冷意的声音传来,她死死抓着他的腰带,抬眼看面色铁青的少年,又低了头。
六岁习射,七岁学骑,十岁跟随苏协征南方,十二岁亲上战场,十四岁领兵云州。云州之乱后,再驻守边疆,十九岁才得以回京,安生日子没过几年,半年前被废。
如此太子。
放肆
今日夜沉,似是要落雨。
赵钦明点上烛,听到熟悉的脚步声,不一会儿就看到了宫女打扮的崔岫云。
“出去。”他点着烛火说。
“要我走,殿下这烛火又点给谁?”
她靠近时,才伸出手想碰他的肩,就被他拧过手腕。她痛得皱眉,手上的刀片落到了地上。
“你要做什么?”
她使了劲儿才把手抽回来,拿出袖中一堆物件:“给殿下剃胡子啊,殿下未免太小心了。”
长久不打理,赵钦明早有些难受,对上她目光,倒是没再拒绝,坐下就摆出了架势。
“你也不是没把刀架在我脖子上过。”他面无表情说着。
“殿下真是小气,当年削了殿下一束头发,记恨至今。”她嘟囔。
那年赵钦明把她救出来后,便带她去找主将会和。一路上仍旧有不少大姚的乱兵,不少百姓也被他们折磨着,他们还救下了一个小孩。
赵钦明是不愿意带那个孩子的,但她坚持,他才勉强同意。他们身边跟着赵钦明的两个护卫,在遇到一小队大姚军的时候,那两个侍卫拼死护着赵钦明和她逃走。
可大姚兵还是越追越近,那马却好像跑不动了。
赵钦明要把那个孩子扔下马的时候,她抽出了袖中的匕首抵在了他的喉咙处,又把自己的手和他拴在一起。
他牵着缰绳,满眼怒不可遏。
到安全之处的时候,她被吓得手都僵硬,被他呵斥了两句,才想着收回匕首。
她吓得抱着孩子蹲在湖边,赵钦明牵着马儿去饮水吃草,她缓缓靠近,低声问着方才那两个侍卫的家眷都在何处,既是为她而死,她有些不安。
“不必,为我而死,是他们的职分。”他打理着马毛,毫无愧意。
想起他方才想丢下孩子的样子,她也顾不上还要靠这个人找到爹娘,看不上他那个淡漠样子,喊道:“我看你的命,也不比他们的命贵重。”
“你说什么?”他仿佛在听什么可笑的事。
“人命分不上贵贱,但若真要说个好歹,他们手中斩下的外贼头颅比你多,你这命,就比他们有用吗?”
赵钦明冷笑一声,一步步靠近她,
“若人命没有分别,若你不是云氏,我为何不救别人而救你?何必说得冠冕堂皇。”他说道。
她便是因为这个分别才能活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