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顾影找出这幅画并仔细看过后,越来越觉得这画中谪仙一样的男子与她前些日子在墓群埋葬妻子的男人很像;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面容渐渐在她记忆中模糊了。而画师姜黎的名字,即使偏远如花林,她也有所耳闻。自然,她又把这幅画归于那位神出鬼没的大人物所有的。而后来让她又爱又恨、在她生命中划过浓墨重彩一笔的萧霰,就是在这个时候遇到她的。那一天,顾影像往常一样走进墓群,躲在她惯常躲的那棵大树后面,心中也像往常一样隐隐期待着能够再次见到第一个男人——虽然她知道这不太可能。在太阳洒尽所有余晖的逢魔时刻,她正准备回家时,奇迹出现了。她看见了独自来凭吊先人的萧霰。彼时的萧霰年轻俊美,在江湖上素有佳公子之称,爱慕他的少女更是数不胜数。姑娘们在赞美他的同时,也惋惜着他那多愁多病身——萧霰少时有疾,经过这些年的调养虽然身子好了很多,也能在无极阁中负责一些独当一面的任务,但他弱柳扶风的姿仪更令人心折。尤其是那眉头一点的皱痕所带的忧伤,更令他与第一个男人有些神似之处。顾影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顿时惊为天人。再仔细看时,便不难发现他独有的美和于第一个男人相似的沉郁。光看皮相与气质,她几乎对他一见钟情。但还没等顾影决定到底如何向这位俊美的公子搭讪的时候,萧霰先一步朗声问道:“树后的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顾影的脸腾地一下变红。在此之前,她和异性打交道的机会少得可怜;镇上的年轻人们虽然惊叹于她的美貌,但更多的是出于这份美貌而对她的恭敬,仿佛她只是神龛上一座精美的雕像。雕像是不需要人对它倾注感情的,它只需要保持美丽就够了。以这样平常而非诚惶诚恐的语气跟她说话的男子,萧霰还是第一个。当顾影甫一在萧霰面前出现的时候,和大多数第一次见到她的人一样,他眼中也划过一丝惊艳,不过只是一闪而过的;对于这种天人般美貌却又出身平平的少女,萧霰是欣赏居多,并不认为她们会和自己有什么关系,也不会给双方有什么关系的机会。作为无极阁的少主,他清楚地知道以自己这副病弱残躯在竞争阁主之位上赢面极小,即使他是父亲的嫡子;因此,他势必要利用这样一副还算好的皮囊,赢得一位世家小姐的芳心,好获得她背后家族的鼎力支持。但不知道为什么,当萧霰看过顾影一眼后,本该礼貌地移开目光的他却像着魔似的一直盯着她美丽的脸庞,久久移不开视线。这一刻,他忘记了以往的行事准则,什么家族什么势力什么继承人之位统统被他抛在了脑后。在太阳逐渐失去颜色的暮色里,他们静静对立着,不发一言。微风轻轻拂起他们的衣袂,树叶微微摇动着夕阳,在长久的对视中,两人仿佛已经明了了对方所想,并为他们的心意相通而感到激动和欣喜。当夜色完全沉浸下来时,他们几乎同时开口:“我……”萧霰发自内心地微笑道;“姑娘请。”“嗯……你叫什么名字?是哪里人?”此时的顾影迫不及待地抛去了以往的矜持,她只想赶紧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以防留下遗憾,急切地问道,“如果……如果你没有定亲的话,我可以嫁给你,做你的妻子吗?”萧霰讶于这个素未谋面的美丽少女的大胆与主动,心中有些得意的同时,不由得拿腔作势了些许:“我叫萧霰,来自无极阁。不知我能否,有幸得知姑娘的芳名?”“我叫顾影,如影随形的影,是花林人。”顾影答道,又问,“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萧霰笑了。面对如此心思直白且穷追猛打的顾影,他不由起了些调笑的心思:“如果,我已经定亲了呢?”“那我就把你抢过来!”顾影大声说道,仿佛萧霰那并不存在的定亲对象正虎视眈眈地站在一旁,而她要壮自己声势似的,“你是我见过最好看的男人,所以我要嫁给你。你只能是我的,谁要是跟我抢,我一定把她打跑!”萧霰又笑了。“今日天色已晚,不如姑娘先回家去,明日上午,你我二人再在此处相聚,互诉衷肠如何?”他看着她,温柔地劝道。顾影将信将疑地看了他一眼。“那好吧,”她最后说,“不过,你一定要来哦!你可是我的男人呢。”“能得顾姑娘如此青睐,真是三生有幸,萧某绝不食言。”萧霰含笑道。在与萧霰分别后的回家路上,顾影心中全是他那温润清朗的笑容。幸好他已经是我的了,顾影高兴地想,不然这样一个美人,娶了除她之外的谁都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直到走进家门,她还在为自己阻止了一位美人泯然众人而沾沾自喜。